陈朝握住那把杀猪刀,迎上了扑杀而来的黄空。
黄空手提那柄横刀,当空一刀就这么斩了下来,刀锋撕开了周遭的气息,带着极为恐怖的气息一路向下。
直到遇到了那把杀猪刀。
陈朝举着杀猪刀,拦下了黄空的这一刀。
轻轻一声脆响,两把刀相撞,没有哪一把刀断开,只是这么响了响。
陈朝看着眼前一心想要把他拉下马来,好让自己在武道上能身前无人的年轻人,他只是摇摇头,似乎有些遗憾说道:“太慢。”
……
……
陆氏的商队离开龙角郡,约莫走了十里左右的路程,越想越不对的陆青绫策马来到老赵身旁,开门见山道:“老赵,那个年轻人可否告诉过你他的身份?”
老赵没想到东家会忽然问这么个问题,但他也是很快就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传过我几式拳法,我一直……都觉得他应该出身不凡,至少在武道上有些不浅的造诣,甚至就那些拳法,我都怀疑是他自创的!”
陆青绫皱了皱眉头,脸色不太自然。
“东家,出了什么事儿?”
要是别人,估计老赵还不是太在意,但这人却是陈朝,老赵就有些上心了,那点恩情,他记得清楚,不会忘。
陆青绫皱眉道:“我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如此熟悉,原来我曾看过他的画像,只是如今他伤势太重,病恹恹的样子,才让我一时间没认出他来!”
老赵一头雾水。
陆青绫直白道:“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传你拳法的年轻人,不会是旁人了,只会是咱们那位年轻的镇守使大人。”
老赵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呆在马背上?
那个病恹恹的家伙,是大梁朝的那位镇守使大人?
他曾亲自传授过自己拳法?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老赵说不出话来。
太震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赵才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东家,这事果真吗?”
陆青绫点头道:“对得上,长相也好,气度也好,甚至认识我那弟弟也好,还有伤势,都对得上。”
老赵深吸一口气,一拍大腿,皱起眉头,真是可惜了!
他说要娶自家闺女的?要知道,自己那个闺女,可是天天都在念叨,这辈子要是能嫁给那个年轻镇守使大人就好了。
虽说肯定是戏言,但这说出去真的还有些面子的啊!
“不过他这会儿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陆青绫想起之前离开客栈之时,不远处的那条街上,其实有些小贩都不自然,她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小贩的不寻常,只是当时她没有上心,因为马上就要离开龙角郡,只是现在推断出了陈朝身份,那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知晓那些小贩的意图了。
那位镇守使,在面临一场刺杀。
怪不得说要逗留一些时日,不跟着商队一起返回神都,原来是怕连累。
陆青绫告诉老赵自己的推断,这位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想了想之后,忽然咧嘴笑道:“东家,那赵某就向东家告个假?”
陆青绫何等聪明,只是在老张刚开口,就已经明白了老赵的想法,沉声道:“老赵,镇守使大人是有恩于你,但是既然敢去刺杀他,那这群修士就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你此刻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
老赵笑道:“东家说的,赵某很清楚啊。”
“赵某知道,去一趟没什么用,若是那些人铁了心要杀镇守使大人,那多一个赵某,也改变不了什么,赵某甚至也知道,即便不去,那位镇守使大人也不会怪赵某,毕竟之前他是实实在在这么跟赵某说过的。但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这桩事,如今应该还不算晚,不去,赵某心难安。”
“至于为何,其实原因很简单,不是他镇守使大人教了我赵某些拳法,而是在过去这几年,镇守使大人一个人扛着大梁在走,我等大梁子民,都要念他的好!没有镇守使大人,百姓们不会这么活着,他们的腰杆,不会那么直!”
说完这句话,老赵没有多说,拨转马头,直接策马便朝着龙角郡狂奔而去!
他也有媳妇闺女,甚至还有老娘,要是死在龙角郡,对那些亲人来说,不可谓不残忍,要是别的事情,他能躲就躲了。
可这件事,不行。
他宁愿自己死在龙角郡,也不要那个年轻人死在那边!
……
……
看着老赵疾驰而去,一众武夫有些吃惊,纷纷不解地看向东家陆青绫。
陆青绫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淡然道:“老赵去救人了,就是之前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很久的那个年轻人。”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咱们朝廷的镇守使陈朝,他如今在遭遇一场刺杀,来杀他的人,当然都很厉害,去一个老赵和去十个老赵,其实都没有区别,但他还是去了。”
陆青绫笑了笑,“老赵真的有些傻。”
武夫们没说话。
陆青绫笑道:“不过人这辈子,总会做几次傻事的,至于事后会不会后悔,就看值不值得了。我陆青绫也自问是个聪明人,这些年里不曾做过什么傻事,但今天,想做一次。诸位,去,八成是个死,不去,就十成是活。怎么选,诸位自己定!”
陆青绫说完这句话,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身后一众武夫对视一眼,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默契地拨转马头,朝着龙角郡疾驰!
……
……
长街上,一场武夫之争,落下帷幕。
陈朝的那把杀猪刀断了一半,然后插入了对面那个年轻武夫的小腹,他的另外一只手,距离对方的头顶,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却没有落下去。
而黄空手中的横刀已经断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的武夫,有些不解。
明明他此刻已经伤重,甚至气机也不多了,不管如何说,都是自己占优,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输了?
陈朝收回举在空中的手,然后说道:“走吧。”
黄空诧异道:“为何不杀我?”
陈朝笑了笑,“无冤无仇,算你最后想和本官战一场,本官不想杀你。”
其实杀不杀黄空,本就在五五之间,只看陈朝怎么选,但或许是因为今日杀的人够多了,陈朝不想再杀他。
收回手之后,陈朝嘴角开始流出鲜血,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才不至于就此倒下,而是靠到了墙壁上。
两位道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之前那堆人是消耗陈朝,这黄空也是。
如今的陈朝,再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怕了,现在的他在这两个道人的眼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杀。
黄空拔出自己小腹的那把刀,看着陈朝,有些痛苦地喊道:“陈朝,你为什么不杀我!”
陈朝没回应他。
但一旁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
有个读书人打扮的家伙,拿着一根擀面杖,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然后有些笨拙地爬了出来,就此来到了街道上。
如果说黄空已经足够瘦弱,那么这个年轻人,就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他实在是太瘦了,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他这会儿看着那满街的尸体,脸色无比苍白,浑身都在颤抖,但还是拿着那根擀面杖,站到了陈朝身前。
看着那两个道人。
陈朝问道:“做什么?”
读书人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没底气地说道:“保护你。”
陈朝皱了皱眉头。
然后四周就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开门和开窗的声音,有一群百姓跑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各种东西。
有的人拿着做饭用的菜刀,有的人拿着棒子,有的人拿着家里的长凳……
这些百姓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安,不少人此刻都在颤抖,但他们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拦在了陈朝和那两个道人之间。
他们重新填满了这条街道。
然后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好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也好像是在告诉别人,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护住镇守使大人!”
“护住镇守使大人!”
“护住镇守使大人!”
一条街道上,声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