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十年前不同的是,李夜这一次回到大佛寺后,早上起来并没有去大殿参加寺里的早课,而是来到了后山的小溪边。
坐在小溪边上,望着潺潺流水,想着那一年的一场厮杀。
若不是自己在天山上练了左手剑,估计早就死在了叶无涯的手里,哪里还有今天这番风景。望着眼前的风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估计叶无涯临死,也不会想到会死在自己的左手剑下,而且是在看看来只是废物的自己。
溪边有河风吹来,轻拂河边的野草,也拂动了李夜的心境。
去意徘徊的他,仿佛回到了昨天。
想着刚刚跟先生拜师修行的那一刻,一转眼,这个世间已经容不下他了。
此刻的他,才真的明白当初跟先生拜师时说的那句话:心在九天,身临深渊。
深渊看不见,李夜眼前除了小溪什么都没有,还有几只小鸟,轻轻地掠过水面。
抬头望着天山方向的天空和无尽的山脉,看不到尽头,而自己昨天还是身在群山之上,却不若眼下这般感到天山的雄伟和威严
和无边无垠的方寸山相比,天山更有另一种神秘,一种让人无法穿越,也无法征服的无力感。
他心里明白,自己三人名义上是征服了天山,穿越了整个山脉,但是最后的一段路程才是真正的,时空中的穿越。
一种身不由己,不得不穿越的穿越。
说出来,恐怕也只有大佛寺的老和尚师傅跟自己的先生相信了。但李夜相信,般若寺里的明惠师兄也会相信自己。
望着大佛寺后山连接着的天山,碧蓝入眼,万丈绝壁,潺潺浪水,草草野草,混在一处构成一个奇妙世界。
便是渡劫九境的修行者在这画前,也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佛寺后山的崖壁群山,是一处神秘的世界。
佛寺前山的茫茫群山,连着不远处的风云城,这里是人间。
要不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老和尚师傅,毕竟师傅用不到几年便全离开五域。按老尚的说法还要等上数年的时间。
但是李夜知道,自己的师傅要不了一年就会破虚飞升,不为别的,自己带来的天山雪莲可是能让欧阳东篱找到破境的契机。
更何况已经破了九劫之境的老和尚师傅。
“那便一并说了吧,毕竟这是自己的师傅,如果边老和尚师傅都不能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
李夜喃喃自语道,转身往后走去。
这个时辰,老和尚应该做完了早课,回到了佛堂歇息,自己过去正好给他煮一壶放了雪莲的茶,帮助他早日破虚。
一想到老和尚师傅终得大道,李夜心里欢喜不已。
自己在天山上面心心念仿着师尊不能得闻大道,眼见就要终老五域,想不到只为自己一场无心之举的穿越,遇上隐藏在天山上的神庙。
无意间触动了神庙的机缘,让五域的修行都沐浴在天山的神光之中,使自己的师尊一夜司道破境,终不用老死此间,也算是也却了自己的一番心愿。
原来念念不忘,终能回响。
李夜淡淡地笑了笑,抬头一看,已经来到了罗汉堂的屋檐下。
转过罗汉堂,来到老和尚的佛堂前,有一道淡淡的沉香,从佛堂里入外漫延。
看着晨色中的佛堂,李夜一时间百感交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一转眼自己从当年那个六岁的少年直到当下。
少年已经不少年,老和尚师尊还是昨天的老和尚。
呆了良久之后才轻声感慨说道:“大佛寺,这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啊!”
佛堂里的老尚听到了动静,笑着说道:“大佛寺一直都很安静。”
李夜脱了鞋子,走进去说道:“当初修建大佛寺的那些人肯定很了不起。”
身在佛堂的李夜,先跟佛台上的菩萨磕了三个头,又跟老和尚磕了三个头。
老和尚一楞,问道:“昨天也不见你磕头,今天想起磕头是为那般?”
抬头看着老和尚,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李夜的心头,先前在小溪仰望天山的那些情绪,尽数涌上心头。
在佛台看世间,在世间看着佛堂,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默默地,李夜点着了桌上的小火炉,将添满水的水壶架了上去,又将壶清理一番,手一晃,天山雪莲和天山上摘回来的茶叶出现在桌前。
没有抬头看老和尚,李夜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片雪莲和一堆春茶,眼中的一滴泪水,如那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滴落。
滴嗒一声,轻轻滴落在桌上。
打湿了桌台,也打湿了老和尚的心。
“师傅,您要不了数年,也要不了一年,估计数月后就你要渡劫飞升了。”
泪如雨下的李夜,轻轻地喃喃。
这一刻的他,低眉悲悯,如同佛台上低眉的菩萨。
老和尚一惊,看着桌上的雪莲,怔怔地问道:“徒儿,你昨天给师傅喝的就是这雪莲煮的春茶?难怪我感觉不出来......”
老和尚看着眼前弟子,半晌,也有一滴泪水滴落。
不为别的,只为师徒两人终要走到离别的一天,虽然这不是两人所愿意的。但是有些事情要来的时候,却不是人力能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