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误打误撞当真查出点什么,内务府一直是皇上管着,岂不是打了皇上的龙脸。
即便没查出大事,却要小题大做的话,倒不会得罪皇上,可得罪了噶禄也有些得不偿失,还可能会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总之,皇后这样做,在梁九功看来很坑,无论如何都讨不到好去。
惠嫔和荣嫔已经陪着皇后查了两天账,并不怀疑皇后的能力,也知道皇后查出了一些纰漏,很为内务府总管噶禄捏了一把汗。
郝如月见问,就把自己查到的问题都说了,思路清晰,有理有据。
最后道:“不过是些小纰漏,谁来做都难免。臣妾可不是户部查账,一定要查出什么问题来。臣妾看内务府的账不过是想通过账簿,了解一些平时用眼睛看不到,却又极其重要的东西,然后才能将宫里的庶务全部梳理清楚。”
梁九功:好吧,是他想太多。皇后威武。
当初皇后说要看内务府的账,康熙就猜到皇后并不是查账,而是想厘清一些暗藏着的庶务。
果然让他猜对了。
此时此刻,很有一种君心似我心的满足感。
“汗阿玛,午膳的时辰到了,该用膳了。”大阿哥被昨夜的故事迷住了,怀里揣着一个将军梦,恨不得跳过午膳的环节,直接听故事。
皇上在与皇后说正事,太子比大阿哥年纪小都没说饿,就大阿哥嚷着要吃饭,真是太不懂事了。
惠嫔拼命朝大阿哥使眼色,大阿哥接收到信号,转头看太子。太子朝他笑笑,捂着肚子说:“汗阿玛,额娘,保成肚子饿了。”
郝如月笑着吩咐摆膳,并没留惠嫔和荣嫔。因为她们是妾室,若留下也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只能站在旁边端饭布菜,怪辛苦的。
御膳很快摆上桌,太子还好,不是第一次陪皇上用午膳,大阿哥却是头一回,看着满桌的御膳,眼睛都直了。
他平时在承乾宫跟着贵妃吃。贵妃脾胃弱,很少吃肉,单独给大阿哥准备通常也只有两三样。
偶尔在延禧宫用膳,伙食还不如承乾宫的好。
看大阿哥这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康熙微微蹙眉。郝如月亲自给大阿哥布菜:“贵妃茹素,惠嫔又一直在节食,可苦了咱们保清了。”
太子笑嘻嘻说:“我和额娘都爱吃肉,哥哥也爱吃肉,以后来这边吃好了。”
郝如月看皇上,皇上没有接太子的话,而是吩咐梁九功:“以后每天从御膳里头拨两个肉菜给承乾宫送去。”
显然是不想让大阿哥常来的意思。
太子是储君,大阿哥是臣子,君臣有别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郝如月明白皇上的想法,虽然觉得有些早,却也没有接话。
用完午膳,给孩子们讲了两个故事,皇上就让大阿哥的保姆将大阿哥送回了承乾宫。郝如月猜皇上有话
要说,便也让保姆将太子抱回去哄睡。
果然皇上遣了屋里服侍的,坐没坐相地歪在炕上,挑眉问:“听说宜贵人今日请安的时候被人挤兑了,你看着没管?”
小报告打得倒快,郝如月心中腹诽,却仍旧气定神闲地把上午请安时发生的事说了。
最后不客气道:“臣妾觉得贵妃她们的话没说错,是宜贵人矫情了。”
想着自己给宜贵人的定位,康熙心里对宜贵人还是满意的,闻言轻笑一声:“她年纪小,你们就让着她些。”
郝如月瞬间原主上身,别开眼,不看皇上了:“贵妃与她一般年纪,也不见这样矫情。”
康熙被怼了并不生气,反而想笑:“朕看你现在比她更矫情。”
然后就见他的小皇后把狐狸眼都瞪圆了:“是,臣妾一直这样矫情,皇上第一天知道吗。”
康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人拉过来:“朕最爱你的矫情,特别真实,特别可爱。”
郝如月:“……”
不过皇上说过情话,还是给出了一个偏向宜贵人的解决办法:“这事你不用管了,朕会跟噶禄说,以后多从玉泉山运些泉水过来,分给萨满太太。”
将坤宁宫最西边的两间屋子留给萨满太太做法,是先帝提出来的,并且坚定不移地执行了好多年。
虽说萨满通神,做法事的地点都是神的旨意,可康熙总觉得,先帝这样做多半是为了为难当时的皇后。
第一任皇后是多尔衮和太皇太后一起定下的,并非先帝所愿,而且接受无能,才有了这样的闹剧。
第二任皇后,便是现在的太后,也很不得宠。两年后,董鄂妃进宫,几l乎是专房之宠,再没其他人什么事了。太后跟着堂姑妈静妃吃了挂落,也只能忍着。
及至先帝薨逝,康熙继位。他虽不信鬼神,却也因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圣人之言,将就到了现在。
先帝在时,并不敢忤逆太皇太后,只能以这种暗戳戳的方式反抗,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如今他手握天下,终于抱得美人归,当然不舍得让自己的小皇后再受苦楚。这才叫来萨满太太,请神明挪个地方。
宫里的萨满都是一家子,萨满之前换了,太太自然也换了。
且这位萨满太太比从前那一个好说话多了。只见她扎扎实实做完全套法事,顺利请神明上身,然而神明并没有自己选地方,而是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康熙。
康熙当时没多想,随手指了最靠近御花园的储秀宫,还告诉神明,以后别从前门走,后门更近便。
这才将坤宁宫从神明手中拯救出来。
大约他对神明说的话有些多,萨满太太需要消化一下。或者萨满太太进宫的路线变了,内务府和侍卫处也要时间安排,这几l日宫里的法事暂停。
康熙没想到新萨满好像跟内务府的关系处得不好,直接导致内务府一个月没给萨满太太煮肉的锅里换水。
所以今天早
晨煮肉的味道格外销魂。
也不怪宜贵人有怨言。
难得寻到一根好用又听话的椽子,可不能让萨满太太煮的臭肉给熏没了。
郝如月天然与宜贵人气场不合,很不喜欢她这个人,自然不肯为她出头。
这会儿见皇上聪明的脑袋想出了主意,且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便也没有异议。
毕竟萨满太太从坤宁宫搬走是好事,她喜提正房两间,终于可以将太子从起居室挪出来,单独给他布置了儿童房。
给两个孩子讲故事耽误了一些时间,皇上靠在迎枕上小睡一会儿便走了,下午还有朝臣要见。
送走皇上,郝如月也累了,刚想去躺一躺,兆佳氏、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一个看起来面生的妇人求见。
婚礼吉服已定,便是兆佳氏她们不来,郝如月也打算找她们过来说一说的。
三人进屋行礼毕,兆佳氏出面给郝如月介绍那个面生的妇人,郝如月这才知道,纳兰被外放了,到江南做官。博尔济吉特氏随行,故不能继续在宫里当差,转而由曹寅的福晋顾氏接替。
“纳兰大人是有才之人,江南也是富庶之地,才俊辈出,能外放很好。()”
见博尔济吉特氏眼睛都是肿的,郝如月猜她多半不想去。毕竟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蒙古,不管是娘家人还是能庇护她的堂姑母太后娘娘都在北边。
博尔济吉特氏果然不想去,为此还专门挑了几l个妾室塞给纳兰,让他带去江南任上。可博尔济吉特氏成亲几l年肚子都没动静,不管是太后还是她的公婆,都不许她任性独居京城。
“江南好是好,夫君很多好友都在那边,可臣妇从小在草原长大,很怕住不习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更怕江南花红柳绿,迷了夫君的眼,看自己越发不像。
博尔济吉特氏虽然决定要去,还是忧心忡忡。
成亲这么多年,便是她再迟钝也看得出,夫君心里有人。
哪怕时间过去很久了,仍然让他难以忘怀,所以写出的诗词总是哀伤凄婉的。
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索性公公位高权重,婆母出身高贵,又是个闲不住的,每次出去赴宴都将她带在身边。
因大清始终保持着与蒙古通婚的习惯,即便皇上对蒙古姑娘不感兴趣,后宫的蒙古妃嫔少得可怜,却要求王公贝勒与蒙古频繁通婚,因此京城里的蒙古命妇并不少。
再加上博尔济吉特氏本身也是个爽朗爱交际的,参加过几l次宴会便有了自己的圈子和要好的手帕交。
知道的自然比之前多。
嫁过来之后不得夫君宠爱,博尔济吉特氏心里很不痛快。后来听得多了见得多了,也渐渐地适应了平衡了。
大约是夫君命格不好的缘故,也可能是忌惮她的出身,公婆对她都很和气。便是她成亲多年没有子嗣,也并不肯催她,更不像别人家的公婆那样,磋磨无宠无子的媳妇,拼命往儿子屋里塞小妾。
府中上下也对她极为尊重。
() 再看她的夫君(),十八岁中举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二十一岁中进士,是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子,还因才名被皇上选中做了御前侍卫。
之前在马房做主事,半年后便被公公托人调进了翰林院,还给皇长子成亲王做了启蒙的师傅。
更为难得的是,她的夫君少有才名,前途光明,人也生得高大英俊。除了对她冷淡些,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
所以每回博尔济吉特氏因为夫君的冷淡向闺中密友抱怨时,都会收获一片嘘声。
在别人看来,她的抱怨根本不是抱怨,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更有人当着她的面大胆表白:“我愿折寿十年,只求与纳兰容若春风一度。”
京城贵女如狼似虎,自家夫君又花名在外,吓得博尔济吉特氏有委屈都不敢跟外人说了。
嫁到京城的生活,其实还不错,博尔济吉特氏很快适应了。
哪知道夫君才给成亲王当了小半年的启蒙师傅,便被皇上叫到御前,问他想不想去江南做官。
江南富庶,又有很多至交好友,夫君却犹豫了,并没当面回复皇上。
直到回家与公婆说起,公婆一听就急了,吩咐人立刻给夫君收拾行装,随时准备去江南赴任。
这回也不用夫君去回复皇上了,公公都替他办完了,以翰林院编修侍讲授学政,外放扬州。
学政主管一省科考和教育工作,不是地方官,倒像是皇上派到地方抓教育的钦差大臣。
听博尔济吉特氏说完,郝如月真心觉得皇上给纳兰这个外放的差事非常不错。
纳兰为人纯善,热衷文学,留在藏污纳垢的官场并不合适。
可纳兰很有才能,实在令人无法忽视,所以他只在马房做了很短一段时间,便去翰林院任职了。
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便是纳兰给大阿哥做启蒙这事的背后多半有明珠和惠嫔的关系,但大阿哥是皇长子又是亲王,没有皇上允准,几l乎不可能成事。
后来听惠嫔说,纳兰给大阿哥和太子授课是跪着的,郝如月心里很不得劲儿。奈何皇子们的教育归皇上管,她便是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现在好了,纳兰被外放了,终于可以捡起尊严做他擅长的事了,郝如月由衷为他高兴。
至于眼圈红红的博尔济吉特氏……郝如月上下打量,只见她唇红齿白,头发乌黑,生得丰腴圆润,一看就是太后口中那种好生养的。
历史上,多愁善感的纳兰遇到同样多愁善感的发妻卢氏,引为知己,夫妻恩爱。
奈何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卢氏婚后三年便病逝了。
说是病逝,其实也是难产而死。
这一世,阴差阳错让纳兰错过卢氏,却遇到了一看就很明朗的草原姑娘博尔济吉特氏,或许命运齿轮早已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了。
于是郝如月借故出去,在药膳空间里兑换了子孙果,放在精致的木匣里拿给博尔济吉特氏,对她说:“这个药是从前的一个游方喇嘛给的,据说能帮助女子受孕,很是灵验。”
有了孩子,生活会一下丰富起来,到时候博尔吉特氏恐怕就没时间抱怨江南的生活了。
而且孩子是妇人之间永恒的话题,便是不熟悉的两个女人,也会因为一段育儿经变得熟络起来。
有了孩子这样一块敲门砖,郝如月相信以博尔济吉特氏的开朗,很快会交到朋友。
有家,有孩子,有朋友,生活又能难过到哪里去呢。
又一次做了好人,又一次锦衣夜行,郝如月都习惯了。
众人闻言却齐齐一呆,皇后有这灵药为什么自己不用,反而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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