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院政此时正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听说皇后传胡院政过去,太皇太后问:“可是皇后有什么不舒服?”
听来人说没有,太皇太后有些失望地看了胡院政一眼。胡院政安慰道:“皇后娘娘早年身体有些亏空,等补回来就好了,实在不必忧心。”
太皇太后叹口气,又问是怎么回事。来人不敢隐瞒,照实说了,太皇太后立起眼:“卫常在犯了什么错?”
来人战战兢兢:“卫常在肚脐上贴了药丸,也不知是什么。”
时人多有在肚脐上贴药丸的,有的是为了暖宫,有的是为了缓解腹泻,这样也碍了皇后的眼吗?
自打赫舍里氏成了皇后,几乎霸占去皇上的所有雨露。即便如此,地不好也很难种出庄稼。
她自己的地种不出庄稼,就嫉恨所有能种出庄稼的地,是不是?
卫常在才怀上,龙胎都还没有坐稳,就被皇后嫉恨上了,变着法儿L地折磨。
又想起最近宫里传出的一些流言,说皇后命硬克子。
说是流言,理由却很充分。
继后正位中宫之后,宫里出生的皇子就没一个好的,五阿哥貌丑,六阿哥夭折,七阿哥天生不全。
这会儿L见皇后明着就开始折磨上有孕妃嫔了,太皇太后如何还能坐得住,一边让胡院政快过去,一边吩咐人去乾清宫禀报皇上。
康熙得到消息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夏太医已然到了,正在亲自检验一颗小小的玫红色药丸。
而卫常在并不在殿中,正殿里只有皇后和夏太医,及一众服侍的。
郝如月见皇上来了,忙起身行礼,让出主位。康熙走过去坐下,吩咐看座,便有宫女搬了交椅放在皇上下首。
郝如月坐下,才听皇上问:“出了什么事?可是卫氏冲撞你了?”
郝如月闻言心中一暖,在事实调查清楚之前,怎么看都像是无孕皇后在故意刁难有孕妃嫔。
刚才连松佳嬷嬷维护自己的时候,额角都见了汗。可皇上什么都没问,就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
梁九功侍立在侧,想起刚刚慈宁宫的人过来禀报时说过的话,再听皇上此时对皇后说的话,心里都是一惊。
就算卫常在遇喜是个意外,可她肚里怀着的也是龙胎啊,查过彤史,过了明路的。
按照慈宁宫来人的禀报,梁九功大致梳理了一下脉络,卫常在初初有孕,第一次到坤宁宫来给皇后请安,皇后问了两句话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扒了人家的衣裳。
也就卫常在心大,但凡换成个心眼儿L小的,连羞带吓,恐怕龙胎都保不住。
再加上宫里一直有流言,说皇后命硬克皇上的孩子,梁九功觉得皇后此时应该低调。
可皇后偏不,偏要顶风作案。
原以为皇后这回很难收场,谁知皇上到了问也不问,就认定是卫常在先冲撞了皇后。
便是卫常在当真冲撞皇后,也该罚跪才
对,当众扒人家的衣裳算怎么回事?
从前他就知道皇上偏心,可没想到皇上的心能偏成这样。
梁九功就事论事,也觉得皇后做得有些过分,不过他只是个奴才,不敢说什么。
他不敢说,有人敢说啊。太皇太后也关注了此事,便是皇上偏心皇后,恐怕也要压一压皇后,或者给卫常在一些补偿,好平息太皇太后的怒火。
这事明显皇后理亏,见皇上问起理应认个错,哪知道皇后见问只是一笑:“卫常在并不曾冲撞臣妾,只是臣妾喜欢卫常在的体香。”
梁九功:什么是恃宠而骄?这就是!
康熙听到“体香”二字,不自在地别开眼:“那香确实怡人。”
梁九功:所以就扒人家衣裳?
郝如月轻笑:“不光怡人,还怡情呢。”
恰在此时,胡院政到了,梁九功精神一振,主持公道的人来了。
行礼过后,胡院政问夏太医可看出什么。夏太医只是脸色凝重地将玫红色的小药丸拿给胡院政检查:“我也不是很确定,请您掌掌眼。”
胡院政将药丸托到鼻前闻了闻,又命人端水来,用水化开一些又闻了闻,也如夏太医一般面色凝重起来。
两人低声商议几句,夏太医点点头,上前一步说:“皇上,皇后娘娘,此药很像汉宫失传已久的香肌丸。”
康熙博古通今,自然知道香肌丸是个什么东西,闻言沉下脸来,听夏太医继续道:“不过此药被人为改动过,里面的麝香用量不多,所以香气不是很浓郁。但加了不少的催情的香.药和香粉,闻多了,恐怕于身体有损。”
“若孕妇用了会怎样?”郝如月心中存疑。
夏太医过来的时候,卫常在已经被请去偏殿歇着了,并没人给他介绍情况。
这会儿L见皇后问起,夏太医明显吃了一惊,连连摇头:“莫说怀孕妇人不能用,便是普通妇人也用不得!若有孕之人使用此药,轻则胎儿L畸形,重则产下死胎。”
果然如此,郝如月又看胡院政。胡院政点头,便是认同。
康熙听完在心里骂了一声蠢。之所以没骂出声,是因为这一声蠢,他骂的是自己。
那一日正好是南边传来捷报,说吴三桂的接班人吴世璠逃回云南去了,清军收复了除云南以外的所有失地。
反攻之后,清军一路势如破竹,康熙十分高兴,便想喝酒庆祝一下。
奈何皇后来了小日子,不能饮酒,他便独自在乾清宫自斟自饮。
结果喝得有些多,出去醒酒的时候,不知怎地就传了后头围房里的一个宫女侍寝。
可巧只那一次,卫氏便遇喜了。
皇后多年无子,卫氏一次便怀上了,康熙怕皇后心里不痛快,只给卫氏封了常在,并没让她搬出围房去碍皇后的眼。
哪知道皇后主动传了卫氏过来问话,还查出这样一则丑闻。
难怪自己当时情难自禁,难怪一次卫氏就怀上了,原来
是用了手段的。
若不是皇后贤德,传卫氏问话看出不对,万一让她生下畸形儿L或死胎,宫里的流言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
那些关于皇后命硬的流言,康熙压根儿L不信。
他早让钦天监算过了,皇后命硬,他的命格也硬,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简直不要太般配。
可他不信,太后和太皇太后会不会信,康熙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流言不能压,越压越显得皇后有问题。只能等下一个皇子平安降生,让流言不攻自破,或者时间足够久,等流言自行消失。
当时康熙还在想,卫常在遇喜也好,等她平安生下孩子,皇后也可分明了。
谁知等来等去,竟然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不是蠢,是什么!
康熙极度厌蠢,更不能忍受自己犯蠢被别人利用。于是也不管什么龙胎了,当即要把卫常在扭送慎刑司。
到底是一条小生命。换做穿越前的郝如月,多半不会管,可自从养了太子,她的心就变软了,尤其是对小孩子。
“皇上,香肌丸里有麝香,长期使用会令女子不孕。卫常在既然有孕,大约使用的时间并不长。”
郝如月出声拦住了皇上,决定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不如让胡院政和夏太医给卫常在诊一诊脉,看看腹中龙胎是否受到了影响。”
宫里的流言,郝如月也有耳闻,如今再配上卫常在的香肌丸和龙胎,用脚趾想也知道这是一个极其恶毒的阴谋。
所以即便不是为了卫常在腹中的孩子,只为自身的清白,她也要想办法保住卫常在的胎。
郝如月能想到的,康熙自然也想到了,于是命人把卫常在押了进来,让胡院政和夏太医共同会诊。
卫常在看见两位太医和皇上铁青的脸色,就知道瞒不住了,连忙跪下请罪。
康熙气得不想说话,还是郝如月提问卫常在,是否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药。
卫常在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承认自己没有体香。所谓的体香不过是被塞在肚脐里的香药腌入味的结果,请皇上看在龙胎的份儿L上饶恕她。
康熙蹙眉:“还不说实话?”
卫常在吓死:“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所用香药里还掺了情.药!可奴婢对皇上一片痴心,苍天可鉴!”
这话若从皇后口中说出,康熙大约半夜做梦都会笑醒,可偏偏出自一个辛者库贱妇之口,康熙只觉恶心。
很有一种被癞蛤蟆蹦上脚面的既视感。
郝如月不看皇上,只看卫常在:“除了香药和情.药,里头还有麝香你知道么?”
卫常在:“……”
卫常在惊得狠狠抖了一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皇后娘娘咒奴婢可以,不要咒奴婢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放肆!”康熙气得抄起茶盏朝卫常在砸去,却因为太生气,没砸中。
可卫常在还是被溅起的碎瓷片划伤了脸颊,吓
得朝后倒去,嘴里喊着皇上饶命。
郝如月懒得跟她废话,示意夏太医和胡院政给她解释。
卫常在与德嫔和定贵人是同期,并不是才进宫的新人,她知道夏太医是皇后的人,而胡院政是太皇太后的人。
此时两人一同给她解释,她可以不信夏太医的话,却不得不信胡院政的。
宫里谁不知道,胡院政只伺候皇上和太皇太后两个人。便是皇上偏心皇后,还有太皇太后压着呢,胡院政绝不会与皇后是一条心。
所以这药丸里当真有麝香!
卫常在吓傻了。
怎么会这样!
郭络罗氏得了她家多少好处,还让她保证以后得宠了照拂五阿哥,她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同样是辛者库人,卫常在一家是土著,并非罪籍,全家都在宫里当差。她的阿玛是内管领,她的兄长还在大膳房当差,可以说是辛者库混得最好的一家人了。
反观郭络罗氏,外来户,还是罪籍,在辛者库只能分到最苦最累的活计。
有一回看她吃馊馒头,连片菜叶子也没有,卫常在便将吃剩下的饭菜拿给她。
就这样她与郭络罗氏搭上了话,发现郭络罗氏居然曾经是宫里的小主,还生育过一个皇子。
“你因何获罪被送到这里来?”卫常在也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