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孕期(2 / 2)

原来是这样。

寡大夫再看桌边人嘴上的燎泡,悬起的心顿时放下。

上火没事,不是能过人的病就好。

于是她望着满桌子的美味,咽了一下口水,问丁香:“怎么就你们几个吃?”

不是说他们护食的意思,看他们几脸嫌弃的样子,不像护食,更像是有苦衷。

一个个上这么大火。

果然听丁香道:“各宫送的都分下去了,这些是上面赏赐下来的,还有太子孝敬的。皇后娘娘饮食清淡,不肯吃,却也不能让人知道她没吃,所以才要偷偷消化掉。”

寡大夫理解的上面,是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其实丁香所说的上面单指皇上。

太皇太后生育过,自然知道女人的苦,赏赐不少,很多都是产后调养的名贵药材。

太后赏赐的更实在。知道皇后爱吃菜果,而菜果冬日难得,便将慈仁宫分例内的菜果分一半出来,全都赏给了皇后。

相比这两位,皇上的赏赐要厚重许多,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坤宁宫送一份。

又正赶上过年,盛京和蒙古那边送了不少野味和皮子过来。皮子好办,收进库中便是,野味都是鲜货,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照着皇上这个送法,莫说皇后娘娘为了养胎不肯吃这些肥甘厚腻,便是肯吃,恐怕也要吃成一个胖子了。

偏皇上赏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只能在坤宁宫内部消化。连着吃了这么多天,什么好东西也吃腻了。

不但腻了,还上火,都影响形象了。

丁香也是没办法,才把寡大夫请了来,帮忙一起消化。

寡大夫家里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富裕到能

顿顿吃肉的程度,尤其吃的还是山珍海味。

第一顿风卷残云,感觉宫里的菜量太小,随便夹两筷子一盘就没了。

半个月后,寡大夫望着水中自己长满白苔的舌头,决定去跟丁香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住在她隔壁的那几个稳婆叫上。

大家都是同事,有这好事自然不能藏着掖着。

毕竟是皇上的赏赐,丁香也不敢做主,便去问皇后。

郝如月几乎问出了一个与寡大夫差不多的问题:“就你们几个人吃么?”

她记得当时丁香问她,她说分赏下去,人人有份。

皇上的赏赐虽多,但坤宁宫里服侍的人也不少,真分下去都不一定够。

她还想若是不够,就自己再贴补一些。

丁香闻言笑容更惆怅了:“娘娘,那些可是皇上赏的,能大张旗鼓地分么?”

丁香谨慎惯了,她记得从前仁孝皇后养胎的时候,但凡皇上赏的,皇后从来都是自用。

哪怕孕吐吃不下,也会勉强自己吃一些,吃完才会赏给服侍的人。

当然那时候皇上的赏赐并没有现在这么多。

可到了皇后娘娘这里,只捡自己爱吃的吃几口,不爱吃的全都赏人。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荣妃娘娘从不吃鱼,可皇上特意赏赐的鱼,荣妃娘娘都会捏着鼻子吃完,一点不剩。

郝如月看着丁香脸上的表情,再听她说的话,就知道这个差事给错人了。

当初见丁香和松佳嬷嬷她们嘴上都起了燎泡,郝如月还以为是自己怀了双胎,给她们紧张的。

没想到,竟然是食火。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对丁香说:“放宽心,皇上才不会这样小气。皇上把东西赏给我,那便是我的了,我想赏谁赏谁。”

含笑看了一眼丁香嘴边的燎泡,转头对芍药说:“以后这事交给你了,就按我说的办。”

丁香谨慎,芍药机灵,可再机灵的芍药也不敢把皇上赏的东西随便分给别人。

见芍药也是一脸为难,郝如月想了想说:“这样吧,明日办一个……”

她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办个围炉宴,请阿哥格格们过来吃火锅。”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请小格格们倒在其次,主要还是阿哥们能吃。

就坤宁宫这点库存,造几顿火锅就没了。

把皇上赏赐的吃食拿给皇上的孩子吃,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于是只有寡大夫遭受了美食的荼毒,她的同事们幸免于难,还时不时反过来埋怨她,自己吃独食也不想着她们。

寡大夫摸着嘴边的燎泡倒抽气:嘶——更疼了!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波人.身.攻.击,且仍旧停留在浅层次的肉.体攻击。

等坤宁宫的库存消耗差不多的时候,精神攻击很快到了。

先是萨满太太过来给皇后祝祷,之后是钦天监法师的祈福道场、法华殿高僧的祈福道

场,然后是五台山的和尚、道士斗法,最后西藏活佛抵京。

可不管谁来求见,谁要做法祈福,皇后一律不见,只让太医院的人和寡大夫出面应付。

寡大夫:别人家生孩子费产妇,皇家费大夫。

“请大师见谅,皇后娘娘身体违和,无法出来相见。”

寡大夫不知道代表皇后娘娘说了多少遍类似的话,终于在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十六追月之夜应验了。

皇后娘娘要生了!

郝如月查彤史给自己测算的预产期是九月初一,而寡大夫根据郝如月提供的受孕日期,推算出来的预产期是八月二十。

当时寡大夫还说,双胎可能早产。所以从八月初一开始,坤宁宫就做足了所有准备,只等皇后娘娘发动。

皇上也从八月开始,几乎每晚都宿在坤宁宫,生怕奴才们晚上睡觉不警醒,耽误了皇后生产。

只在八月十六那一日要去丰台大阅。

“这次大阅是臣妾诊出喜脉之前就定下的,又是战前最后一次阅兵,皇上去吧,臣妾没事。”

康熙本来不信命,可仁孝皇后生太子的时候,他就在丰台阅兵。

等宫里传话说皇后不好了,他从丰台赶回来,只见到了仁孝皇后最后一面。

仁孝皇后与如月是亲姐妹,这回如月产期临近,他又要去阅兵,地点还是丰台。

多年前的噩梦卷土重来,让他如何不害怕!

寡大夫进宫皇上是知道的,可皇上并不知道她的看家本事是什么,如果知道多半不会让她留下。

郝如月也没提前说,万一她顺利生产没有遇到危险,说这些吓唬人做什么呢。

万一产程不顺利,当真要用到侧切术,说了反而坏事。

所以她希望自己生产的时候,康熙最好别在现场,让她自己把握整个产程的主动权。

她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了,距离寡大夫测算的产期还有四天,而皇上去丰台大阅并不是当天去当天回,最短也要三天。

寡大夫比自己有经验,希望她算的预产期比自己更准。

而且寡大夫还说,双胎可能早产,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朕想过了,让太子和裕亲王代朕走一趟也使得。”尽管皇后这样说,康熙还是不敢赌。

因为孕期饮食自律,再加上郝如月本人就很苗条,即便里面揣着两个,肚子也只比普通孕妇大了一点。

她倾身过去握住康熙的手:“皇上,太子还小,让他去阅兵臣妾不放心。”

太子在性格方面随了皇上,少年老成,很有些城府。可是说到底,太子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连代祭皇陵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去阅兵?

且不论丰台大营的安全性,如果太子八岁就能代替皇上阅兵,天知道下一回皇上忙起来又会安排太子去做什么。

太子虽然是太子,郝如月也不想太子因此养大了心,觉得自己可以

在任何事情上代替皇上。

更不希望太子替代皇上的次数多了,朝臣们把太子当作皇上一样看待。

历史上,康熙皇帝第一次感受到太子的威胁,就是在奉先殿祭拜祖宗的时候。

当时祭拜祖宗要行跪拜大礼,所以礼部要提前把所有人的拜褥摆放好。

康熙检查的时候发现,太子的拜褥被礼部放在了奉先殿的门槛里,这个不合规矩,便叫来礼部尚书让把太子的拜褥放到门槛外边去。

结果礼部尚书说他不敢,请皇上把说过的话记档,才能照做。

言下之意是,害怕太子知道了找他麻烦。

堂堂正一品大员,礼部尚书,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郝如月觉得他不是被太子揍过,就是太子的黑粉。

现在想来,太子都能替皇上去丰台阅兵了,祭拜祖宗的时候把拜褥放在奉先殿门槛里,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阅至少三日,风餐露宿,很是辛苦。臣妾不过是临近产期,便绑住了皇上的手脚,推年仅八岁的太子出去吃苦,别人知道了会怎样议论臣妾?”

贤名是郝如月最不在乎的,却也是这些年得到最多的,甚至因此喜提不少生祠,规模远超曾经的九千岁魏忠贤。

从前没有的时候,她不在乎,现在有了,在乎一下合情合理。

果然见皇上的态度有些松动,郝如月趁热打铁道:“这次大阅事关皇上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万一太子代替皇上过去影响了士气,让臣妾如何能安心生产!”

康熙担心地看了一眼皇后硕大的肚子,半天才点头:”好,朕只去一日,明日便回。”

之后任凭郝如月舌灿莲花,把死人说活,康熙也没再妥协,坚持只去一日。

说来也巧,正是在十六追月之夜,郝如月感觉阵痛,叫醒了睡在床下小榻上的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