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信任(2 / 2)

黄昏时分,终于要生了,寡大夫顶着满头大汗出来禀报:“胎儿太大,卡住了,头出不来。”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郝如月扶着芍药的手走进产房。德嫔此时喝下灵药都疼得浑身发抖,她虚弱地抓住郝如月的手:“皇后娘娘,救救臣妾的孩子。”

郝如月点点头,挨着床边坐下了,抬眸对屋中的人说:“除了寡大夫和几个稳婆,所有人都出去。”

此时屋中的人不少,除了寡大夫和稳婆,还有德嫔身边的嬷嬷和心腹宫女。

永和宫这边的人闻言面面相觑,见德嫔没吭声,只得匆匆退下。

等人走了,郝如月握着德嫔的手,让寡大夫把侧切术的事说了,最后她自己补充:“别担心,我生六公主和七公主的时候也用了的。”

德嫔刚听说要动刀和针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额上冷汗涔涔。

郝如月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寡大夫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侧切一下能加速产程,降低撕裂和难产的风险。”

德嫔又看寡大夫,寡大夫点头:“巨大儿也接生过,从未失手,娘娘请放心。”

德嫔愿意相信皇后,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根深蒂固。平时她连剪指甲都要算日子,现在却要在产房里损伤身体,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她忍着疼痛环顾产房,除了皇后和她自己,感觉每个人都不靠谱,都有可能把这事说出去。

而且不是正常出生的孩子,动了刀才生下来,是否会被认为不祥。

德嫔本来就是个没注意的,此时越发六神无主了。

这时有个稳婆叫起来:“羊水很少了,孩子有危险,娘娘快些决定吧!”

德嫔求助般地看向郝如月,郝如月转头看寡大夫:“去准备。”

话音未落,外头有人通传,皇上来了。

听见皇上到了,德嫔小小地瑟缩了一下,郝如月拍拍德嫔的手:“别怕,有本宫在呢。”

说着起身与寡大夫耳语几句,郝如月走出产房。

康熙看见她便来拉她的手:“德嫔也不是第一次生了,你看着点太医和稳婆就行,怎么还进去了?”

郝如月把德嫔现在的情况说了,有些紧张地盯着皇上的眼睛:“臣妾有个法子,不知能不能用。”

产房里都是她的人,其实不说也行。可郝如月就是觉得康熙很开明,只要能把道理说明白,他和那些大男子主义都不一样。

之前的牛痘,多么匪夷所思,他都能接受,而侧切比种牛痘简单多了。

寡大夫在屋里听见皇后这样说,拿着刀片在烛火上消毒的手都是一颤,心说要完。

圣主明君也是男人,在男人心里女人生孩子是本能,跟吃

饭喝水差不多。别的女人都能生,他的女人为什么不行。()

别跟他说胎儿大,生不出来,是谁把胎儿养大的,不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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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女人犯错的结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他不懂吗,万一动了刀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再说非正常生下来的孩子不吉利,会给家中带来祸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这个女人不会生孩子,他可以换一个女人来生,没必要拉上全家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寡大夫在行医过程中,听过太多太多类似的话,所以她不管别人怎样议论,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更不会生孩子。

康熙听说德嫔难产,眉头下意识拧紧,这会儿听皇后说有法子,又将眉头舒展开:“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郝如月朝左右看看,用眼神示意康熙靠近。康熙倾身过去,听皇后跟他咬耳朵,分享秘密。

说完见对方的眉头又拧紧了,郝如月失望地别开眼:“要么一尸两命,要么用这个法子,皇上选吧。”

康熙沉吟片刻,脑中天人交战:“有几成把握?”

郝如月抬眼看他:“寡大夫说从未失手,只是敢用的人不多。”

“激将法没用。”康熙握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半天才叹口气,“人命要紧,用吧。”

寡大夫此时已经在做最后的准备了,只等皇上的决定,用还是不用。

说实话,她心里没底,甚至有点埋怨皇后,为什么在这时候告诉皇上,节外生枝。

现在产房里的人,都是皇后生产时的旧班底,只要德嫔不说,没人敢作死往外说。

德嫔自己身上动了刀,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会往外说。

她们不说,德嫔不说,皇上根本不知道。到时候把孩子往外一抱,她给德嫔缝好伤口,这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只要注意术后护理,保持伤口干燥,勤换药,与正常生产并无分别。

况且以德嫔这个情况,不侧切也要撕裂。同样有伤口,还是不规则的伤口,更难愈合,恐怕连月子都做不好。

“看见孩子的头了,出不来,用还是不用啊?”稳婆急得团团转,生怕赶上难产加大出血。

寡大夫也是一头汗:“再等等。”

皇上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没有皇上示下,她可不敢在德嫔身上动刀。

恰在此时,芍药走进来说:“用吧,皇上同意了,只是别说出去。”

寡大夫:皇上圣明!皇后千岁千千岁!

又等了一会儿,屋中传出婴儿洪亮的啼哭声,郝如月霍然起身,又被皇上拉着坐下了:“产房里血腥气重,你还想进去不成?”

血水端出来的时候,康熙起身挡住了郝如月的视线,郝如月笑着仰头看他:“皇上忘了,臣妾早生育过了,还是双胎。”

她可是经产妇,产房里什么阵仗没见过。

刚刚听见德嫔

() 那样痛苦地呻.吟,到最后几乎是哭嚎了,康熙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这会儿又听皇后说起自己生产之事,康熙觉得还好他当时不在,若在恐怕早就乱了心神。

可一想到,皇后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不在身边,哪怕时隔三年,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德嫔只一胎就生得这样艰难,皇后生双胎还不知疼成什么样。想着康熙忍不住靠近,轻轻拥住皇后:“不生了,咱们以后不生了,咱们有保成和小六小七就够了!”

芍药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也不是第一次见证皇上对皇后突如其来的温存。她早习惯了,非常淡定地带人退下。

外间的人退下了,里间还有人呢。稳婆抱着大红襁褓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她掉头就往回走。

产房里的人看着她喜气洋洋地出去,才走到门口又诚惶诚恐地回来,都是一脸莫名。

寡大夫已经为德嫔将侧切的伤口缝合,并且上了药,回头看见稳婆老脸涨红地退回来,就问她:”抱给皇上看过了?”

稳婆摇头,一脸欲言又止。寡大夫走过去接过孩子,快步走到门边,也很快红着老脸退了回来。

郝如月没看见最先走出来的那个稳婆,却是看见了抱着大红襁褓的寡大夫,忙推开康熙:“皇上看看孩子吧,也不知是小格格还是小阿哥。”

听见皇后这样说,寡大夫才敢抱着襁褓走出去:“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阿哥!”

康熙见寡大夫面生,问是谁,郝如月答了,他忽然问:“皇后生产的时候也是你接生的?”

寡大夫心里一咯噔,赶紧应是。

康熙注视着她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问:“这个法子皇后是不是也用过了?”

寡大夫看皇后,连这个也告诉皇上了吗。见皇后摇头又点头,寡大夫秒懂,没告诉皇上,但皇上还是知道了。

还好皇后刚才说了,争取了主动,这要是让皇上查出来,她这颗脑袋怕是要捐了。

“是。皇后娘娘怀着双胎,虽然孕期养得很好,胎儿都不大,但生产的时候骨缝开得特别快,稳妥起见便……便用了这个法子。”

说到最后,寡大夫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

瞒了皇上整整三年,不会判她一个斩立决吧。不要杖杀,也不要火刑,非要死的话,只求给她一个痛快。

就在寡大夫把死法都想好了的时候,皇上只说了一个赏字,便带着皇后走了。

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等到十阿哥洗三礼的时候,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德嫔难产,并且动用了侧切术的消息。

寡大夫都奇了:“侧切术在民间是邪术,民女会用,但绝不会往外说。娘娘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除了用过的那些人家,没人知道民女看家的本事其实是这个。”

当然,那些人家被问到也不会说实话。

不必去问,郝如月也相信寡大夫没有暴露。因为当初找女医的时候赫舍里家长房非常重视,早早做了背调。

宫里的稳婆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人在皇宫当差,胆子只会比外头来的寡大夫更小。

打死她们也不会说。

那到底是谁告诉了皇上呢?又是谁把这事搞得满城风雨?既然三年前已经知道她用过了,为什么不在那时候闹,非要等到德嫔生产后才闹出来?

郝如月百思不解。

在心里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始终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这人藏得挺深啊。

算了,直接问皇上吧,皇上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