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不多时,小师妹惶惶不安地来了。
难得她如此听话——而且还是听“纪折梅”这个情敌的话。情敌摆出主掌中馈的正室夫人模样传召她前来,她居然也顺从地来了。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是心虚?
谢琇心里想着,脸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神色,端坐在“立雪院”的正堂上,见了宋槿月进来,才从容起身,对宋槿月略一颔首,道:“宋姑娘,请坐。”
宋槿月略带慌乱地瞥了她一眼,却没能从她身上窥得半丝端倪,犹豫了一下,只好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青枣端了饮子来,是豆蔻熟水,一人一盏,在她们手边的茶几上摆了,又无声无息地退下,到了门口,接收到谢琇抛过去的眼色,还很顺畅地随手将房门关上了。
眼看房门吱呀呀地一点点合上,宋槿月内心勉强压抑的紧张终于浮到了表面上来。
“这、这是——?”她忍不住问道,却并不敢把脸转向谢琇的方向,直视着谢琇发问。
谢琇泰然一笑。
“密谈。”她吐出两个字来。
宋槿月:“……”
啊,和她初次进府的那时候比起来,现在的情形是多么的不同啊。
那时候她挟着亡父的遗命前来,自觉理直气壮,更兼有一点对自己身为“林泉居士”爱女的强大自信,以及对师兄留在乡下的那个孤女未婚妻的淡淡蔑视。
她以为师兄与那个小孤女之间并无多少感情,以为那个小孤女生长在乡间,无论学识还是武功都应当远不如她……
但是到了最后,她才恍然发觉,师兄不肯毁弃姻盟,孤女处处强于自己,那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都只不过是枉做小人而已。
然而,风云突变。
师兄被陆少侠连累而下狱,现在满京城的人——那些朱紫高官,那些云川卫与刑部的差役、校尉、小旗、百户、千户……都在苦苦寻找着陆少侠的下落。
而这个答案,放眼京城,只有一个人知道。
不知为何,宋槿月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就仿佛态度温柔、但却严厉地秉持着自己的原则,谨守分寸、遵循那桩荒谬的娃娃亲的师兄,还有他那个被家中所迫才不得不定下、父母俱亡,却还堂皇地登堂入室、把持了整座侍郎府的孤女未婚妻,终于有一刻,全部都要看她的眼色,看她宋槿月愿不愿意高抬贵手,从指缝间漏出一线生机给他们——
现在,主掌着他们命运的人,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而是她,宋槿月!
这么一想,仿佛那些陆饮冰的小意温柔,陆饮冰的风度翩翩,陆饮冰的救她于水火之中……那一切都已经被她全盘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只想看到那个刑克六亲、却还一身傲骨的小孤女,跪在她的面前,哀恳她宽宏大量,求她施恩去救堂堂的云川卫指挥使!
这么想着,宋槿月仿佛重新又浑身灌满了勇气,甚至脊骨都被这一番体认而撑直了起来。
她挺直了背脊,摆出自认为最孤高的姿态,冷冷反问道:“密谈什么?”
可是,那个小孤女并没有接她的招。
她更没有如宋槿月所想像的那样,崩溃地哭泣着,跪下来恳求宋槿月救救她的六郎。
她只是笑着,喝了一口熟水,又把杯子放回身旁的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