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勉强压下了那一阵涌出喉头的笑意,眉眼间却还有笑的余波,道:“托孤?托到要将原本的主人家赶出门去?……宋姑娘,请恕我直言,令尊这不是托孤,这竟然是杜鹃登门,鸠占鹊巢哩!”
宋槿月:……!!!
她再也忍不下纪折梅这一波接一波看似客客气气、实则嘲讽入骨的话语,猛然拍案而起。
“你……你也不必在此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她提高声音喊道。
“我……我不在这里呆了!但我是不会把陆少侠的事情告诉你的!他……他那么信任我,我不能不讲道义……”
纪折梅诧异道:“咦,如此说来,六郎没跟你讲过道义吗?所以你现在才能爽快坐视他身陷囹圄,不思搭救?”
宋槿月:“……”
纪折梅虽然自始至终都客客气气,措辞礼貌,但身上透出来的那种强大气场却咄咄逼人,直把宋槿月迫得近乎无地自容,不由得负气一拧身,道:“你也不必在这里赶尽杀绝!若你容不得我,想趁着师兄不在府中之机,把我排挤出去,驱逐出府,你直说就是了!若师兄还在这里的话,我……我不信你还敢如此行事。你还要在师兄面前做出个贤良貌来,骗取师兄的欢心……你……你这个……两面三刀之人!”
纪折梅听了她用尽全力才憋出来的长篇大论指控,先是面露讶然之色,继而垂首想了想,却是笑了出来。
“两面三刀?”她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宋槿月的结束语,竟然点了点头,道:“即使如此,你待如何?”
宋槿月:“……!!!”
……从未见过如此无耻又狠心得理直气壮之人!
而纪折梅尚不肯善罢甘休。
她倾身向前,眉眼弯弯,眼眸的深处却没有笑意,而是蕴含着某种暴风雪一般凛冽的事物。
“……你又能如何?”从她的唇间,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诛心之词。
会心一击。
宋槿月感到了一阵锥心刺骨般的痛楚。
那种痛楚不仅来自于她火辣辣的脸庞,还来自于被敌人羞辱并伤害了的骄傲和自尊,来自于父亲的遗命也无法迫使师兄屈服的挫败感,来自于被面前这个村姑以胜利者的姿态无情地捅了一刀的脆弱内心。
这个村姑毫不留情地向她表明了一种现实——残酷的,冰冷的现实。
那就是——她得以一直留在侍郎府中,都是出于师兄的仁慈,以及这个村姑的怜悯。师兄的偏爱并不是落在她这个从少年时起就一起在山间长大的小师妹身上,而是落在面前这个抢在更早的时间就与师兄结识,完美地把握住了师兄那重视信义的正直之心,牢牢把控住了侍郎府,排除异己、心机深重的村姑身上。
师兄被她蒙蔽了。
师兄有多傻啊!
他那么清直无伪,那么光明磊落,那么重情重义,怎么会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一种可怕的人,擅长用感情、信义、道德、礼法、舆论等等一切外物来缠绕着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迫使他就范呢?
宋槿月气恨地死死瞪着面前的纪折梅,忍不住用右手揪住了自己的前襟,怒火如炽,心痛如绞。
那一瞬间她有多想要直接说出陆饮冰现下在何处,来换取师兄的归来啊。可是,当师兄归来以后呢?他只会看到这个秘密是纪折梅挖掘出来的,只会想到这个秘密是纪折梅上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