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尽头,身上还背负着很多与生俱来的重责大任,必须要悲悯,必须要修佛,必须要救世,必须要飞升,必须要去普度众生,所以我活着只是为了履行佛子的责任和义务而已——
……阿九。
他的眼前忽而划过一道异样的光影,在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笔直地站在那里,而阿九倒在他的脚下——
他看到自己垂下视线,久久地注视着阿九,尔后僵硬地蹲下身去,颤抖着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却什么都没有探到。
他看到自己双手合十,低诵佛经。但不知为何,他能体会得到那幻景之中的自己,诵出的经文虽然无一字错漏,但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是出于自己从前千万次诵经圆熟所形成的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而他的大脑里,只充斥着两个字——
确切地说,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
“阿九”。
他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反复想着这个名字,但愈是想着这个名字,心就愈痛,到了最后,五脏六腑全部都绞扭在一起,几乎要拧出苦汁子来。
他感觉自己的肋部好像比上次肋骨断的时候还要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起那里的痛楚,一刀一刀地,切割着他的血肉。
他从喉间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哑低吟声来。
“呃——!”
突然,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头上,犹豫片刻,就张开手指,轻轻按压他头顶的几处穴位。
“头痛吗?这样好一点吗?”
啊,是阿九。
是阿九的碰触。是阿九的声音。
他头脑中那一阵一阵的绞痛忽而轻了许多。他原本因为痛苦而几乎要陷入皮肉间的十指也突然放松了力道。
他呆呆地停滞在那里,任由她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他的头顶。
“你刚刚想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痛得这么厉害?”阿九还在问他。
玄舒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在脑海和眼前恍惚闪过的画面都太不可思议,带来的苦楚也只能由他独自咀嚼和吞下。
教他对她说什么呢?说我看到了你待我千百般好,我却一点都没能回报?还是说我看到了你就死在我面前,而我什么都没能做?
他数度翕动嘴唇,最终只挤出一个字来。
“疼……”
他听到阿九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她忽然把手从他的头顶移开了。
他感到一阵惶恐,以为她终于厌烦了照应他,要离他而去。
但下一刻,她的手挽扶住了他的一条手臂,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慢慢地将他架了起来。
他原本就是伏在桌面上的,起身其实并不困难。但他的大脑里一阵一阵地翻滚着,刺痛与胀痛交替折磨着他,有那么一段时间使得他的视野都发花发虚了。
但是她支撑着他,踉踉跄跄地把他扶到了床边,然后再毫不留情地一松手。
他便如玉山将崩一般,倒在了榻上。
他仰躺在那里,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还是有丝模糊,心跳快得厉害,并没有如同昨日一般的不适感,但刚刚陡然钻入脑海之中的那一幕幕景象,却依然留在他记忆里,仿佛突然落下的、火烫的烙印一样,烫得骨肉枯焦、血脉断流,那阵痛楚也藏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时而翻搅出一丝一缕的隐痛。
然后,他的眼前忽然覆过来一片天青似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