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的人,还能勉强当作自己抱着个等身手办;若是换了别人来,这种接触的实感,细思起来难免不会让人毛骨悚然三分。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掩藏自己随身带来的真正实力,双手抵在他肩头用足全力,强行把他推到一旁,坐起身来问道:“是什么大热闹?”
长宵却没有回答,只是仰面躺在那里,右手掌心向上,随意地摆在额上,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她——身上的某处。
谢琇沿着他的视线方向,低头一看,不由得大窘,继而恼怒起来。
原来是刚刚那一通丧失了重心的翻滚间,让她原本穿着的寝衣领口松开了一些,虽是没有走光嫌疑,但襟口处揉得皱皱巴巴,一看就有些“刚刚大概是没做好事”的既视感,引人遐思。
谢琇怒呵道:“你在看什么!”
长宵却咧嘴一笑。
他目光坦荡澄澈,似乎没什么不可与人言,但他一身如寒玉般没甚温度,眼神却带着几分灼然炽烈,从她被揉乱的襟口渐渐向上移动,直至落在她的脸上。
他说:“刚刚,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谢琇:“……是什么?”
她有点没好气,并不认为这一世换了一种出身背景的战神,就能跟她掉什么书袋了。
战神嘛,读的应该都是兵书才对。跟她谈论诗词歌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长宵并没理会她那点小小的恼火,径直曼声念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谢琇忽而一怔。
长宵直直地盯着她,缓缓地坐了起来,一点点凑近她的脸庞,语声也变得又缓慢又悠长。
“……不如怜取眼前人。”他轻轻说道。
啊,这是上一世,他曾弹奏过的曲调,清吟过的诗篇。
谢琇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仿若短暂地回到了那座都家后园的小亭中,白衣俊秀的佳公子拨动琴弦,若有所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终究没有回应那一种期待。
因为那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并不是都怀玉,而是借着“都怀玉”这个身份、这具躯壳来掩饰的祸神长宵。
谢琇垂下视线,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向她寻求着什么,他只是依凭着本能要这样做,因为觉得她足够有趣,比旁人与他相处起来都还要让他开心……
可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天生地长的大妖鬼,总以为自己求的就是一夕欢愉。但人间情意,远远比这个要复杂很多。
谢琇回身,撩起帷帐,看到榻边绣凳上,摆放着一套夜行衣。
春煦果真得力。
她伸手过去,拿起那套夜行衣,说道:“我们再不出发,那桩大热闹怕是都要错过了吧?”
长宵在她身后,很大声地叹息。
“女郎真个狠心。”他似真似假地说道。
“这就是‘挽断罗衣留不住’吗——”
谢琇展开那套黑衣的动作忽而一顿。
他又在乱用诗词了。
可是她却很难对他发火。
她最终只是轻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