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太后真如坊间流言所说,与摄政王有私的话,她的这句话就带上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如果此刻真是甚么良辰美景, 旁观诸人应当也会带着些谐趣, 轻松地来看摄政王的登场。
……然而现在不是。
现在是权臣设套、朔方逼宫, 天子下落不明,太后危在旦夕之际。
在今夜的一场闹剧中,始终隐于幕后,不见踪影的那一位重要人物,终于登场了。
没人会再以谐趣的心情来看待这位俊美的摄政王, 也没人会再以“可以轻松拿下这位年轻不知事的太后”的心情,来看待那位刚刚已经小露了一番身手的谢太后。
在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反而是高坐枝头的谢太后又出声了。
“此时胜负未定,昭王何以现在就入局?”
刚刚那一句似真似假的笑语, 就仿若假的一般。谢太后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就已经图穷匕见, 将暧昧的流言所掩盖的那些暗流涌动, 都直接掀开。
没人知道太后与摄政王之间到底有没有过情分,又有过多重的情分。
但在场的聪明人现在大约都可以闻弦歌而知雅意, 明白太后与摄政王之间, 到了最后,最看重的, 不过是这一层政治盟友的关系。
摄政王听了谢太后的问话,面上也丝毫不显出任何伤情, 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天际乌云渐散,一丝月光穿过云层的隙缝照射下来, 正好落在他一身银甲上,泛出几分莹然光晕,衬得他更是容色如玉。
他微微仰起头来,望着谢太后,慢慢说道:“……臣弟护驾来迟,嫂嫂莫怪。”
谢琇:“……”
这是……先隐晦表明他打算站在她这一边,但不以“太后”与“昭王”自况,而是代之以“嫂嫂”和“小叔”的称呼,进可为朝政,退可为家事,是和是杀,都有余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琇无声一叹。
……也罢。
原本谢太后按头要他对李绍这等一介孤雏俯首称臣,他大概也就算不上有多情愿。
若李绍是谢太后所出,正统嫡长子,那也还罢了;偏偏李绍只是宫人子,母族几乎凋零殆尽,还是先帝眼看自己身子不行了,匆匆将李绍送到谢皇后宫中呆了一阵子,算是皇后抚养,强行给他增添了几分名正言顺的筹码。
但对于野心勃勃的昭王来说,能够弹压他的,只有谢太后。
从前谢太后压他几分,又用温情牵制他一些,他倒是也没有多大的怨言。但今夜情势不明,眼看这其中小皇帝说不定还搅了进去,也没有多么孝顺听话的样子,那么他还要这黄口小儿霸占着那个位子做甚?
李重云腰系长剑,此刻手按剑柄,极是英姿飒爽的模样,长身玉立,站在场中。
跟随他而来的一队人马,也飞快地从西角门进来,一进庭院就如同无声的流水一般分作两队,一左一右散开包抄,竟是又将场中诸方人马,都一道包围在其中!
李重云笑了笑,又问道:“嫂嫂竟然没有什么想要对臣弟说的吗?”
谢琇低头想了想,说道:“你在来这里的路上,没有看到盛使君吗?”
李重云:“……!”
他似乎有点不可置信,瞠大双目,挤出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