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双手捧起她的脸, 凑到她的面前来。那双极为漂亮的黑色眼瞳里,此刻盈满水光, 眼尾也可怜地红着,却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面容如玉。
“我终于可以让你当上皇后了……让你做这世间的人上之人……”
他贴近她的面容,两人的鼻尖碰着鼻尖, 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你若是喜欢这里,我就下令把‘含光殿’改成皇后的寝宫,如何?”
他的声音就像是喝醉了一般,有种做梦一样的语气。
“当然,你若是喜欢那座历任天子的寝殿——我是说‘重光殿’——那么你就随朕一道去住在那里,不必搬离……就像我们从前在庄信侯府一样,起居都在一处……”
他愈说愈是声音低下去,鼻尖轻轻地来回蹭着她的鼻尖,他捧起她的脸颊,双眼慢慢阖上,就连脸也微微偏了一点——
谢琇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是什么要命动作的先兆。
……他的唇下一刻就可以落到她的唇上!他甚至连两人的鼻尖都错开了,这个位置正是刚好!
“等……等等!”她连忙用手拍打他的后背,想要阻止他。
可是他不顾自己的身躯已在夜风之中被冻得冰冷,执意要捉住她,留住她。
他的唇几乎已经无限接近她的双唇。
一个吻或许并不算什么,但谢琇却不能再给他以错误的信号或暗示。
她急中生智,低喊道:“不可!鬼气会渡给你,难道你要平白无故折损一些阳寿吗!”
晏行云:……!
他的动作极为及时地停了下来。他的嘴唇就危险地悬宕在她的唇上不到一寸之处,他们之间任何一人稍微动一动身体,或许就可以让两人的嘴唇碰到一起。
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有几息,空气中那种窒息一般的凝固感陡然消失。
因为晏行云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呵……朕乃天子,即使并非真龙,天命亦在我身!些须鬼气,难道朕还镇不住吗?”他笑着反问她。
谢琇心想,不,你心虚了。
因为他只是永徽帝从民间抱来的假儿子,身上一点皇家血统都没有,根据这个时代人们信奉的理论来说,他甚至不能够被称为“真龙天子”。
他只是假凤虚凰而已。
是试图化身为龙、却最终形似而神不似的蛟。
……而他们之间,也只是一场假凤虚凰,黄粱美梦而已。
他想要苦苦挽留的,不过是命运播弄下的虚影。
不如忘却,何必追寻?
古人有云——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谢琇喃喃地说道。
曾经必须赌上全部、以全力相搏的那些困境,曾经互相依靠着、暂借对方的力量,来与命运相争的那些夜晚……
他们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甚至这一路上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千难万险,都只能由他们两人一一踏过。
他们也曾经有过那些无能为力的时刻,曾经有过为了命运的不公以及天子的偏心而愤怒不已的时刻,甚至是身陷囹圄、命悬一线的时候——
就如同被搁浅在陆地上的两条鱼,竭力地相互扶持、竭力地想要自救,竭力地想要在危难与黑暗之中闯出一条道路来……
他们也曾经相呴以湿,相濡以沫过,是吧?
可是时至今日,终归只能相忘于江湖,各奔西东。
晏行云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