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寻一情投意合之人,而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或是父母之命而结婚……即使你是个再优秀不过的人,也不行。”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回视线来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
那语气让还打算质问她“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我家如今落魄了,你看不上,便要撕毁盟约”的袁小公爷,可疑地沉默了。
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她说的是真心话。
谢大小姐不稀罕做皇太孙妃,或许也不稀罕做皇后。
她公平地拒绝每一个不与她“情投意合”之人,并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而已。
袁崇简沉默了片刻之后,气笑了。
……这是哪门子的傻白甜?!
若是没有她那个转舵转得比谁都飞快又精准的老爹,她还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他的面前,声明她只为了爱情而结婚吗?
“你可知道,大荣倾覆之后,袁氏一族里,有多少从前的郡君、县君、乡君……沦落至为人浆洗缝补,甚至——”
“到了那等花街柳舍之中”这半句话,被他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说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容看。
他认得她头上烫的是最时髦的罗马卷,认得她那袭洋装上用了多少西洋纱与缎带;尽管她以为她自己已经尽量低调了,甚至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但单单只是这一身打扮,这一件洋装……就能显示出无数隐藏着的信息。
显示出她并没有受到大荣覆灭的任何影响,她依然光鲜亮丽,能在阳光之下坦然而行,受过良好教养,生活安逸富足,做个大家闺秀……
袁崇简陡然一笑。
“你知道吗,有一句古话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说。
谢琇:?
谁能不知道这句名言呢?
但他突然跟她扯古文是什么意思?
袁崇简低头一笑,道:“但我现在觉得这句话不对。”
谢琇:“……”
好,有你的。
从古至今流传了几千年的名人名言你也能说否就否!
我看,等你当了皇帝再否也不迟!
可是她还没有说什么,袁崇简就重新抬起眼来,他的笑容里有丝古怪之意。
“谢小姐家资丰足而不知礼节,在下虽衣食穷困,却也知荣辱。”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谢小姐的真爱之说,不过是富贵千金,无病呻吟。”他冷笑道,语调再彬彬有礼不过了,但言语中的尖锐之意却十分清晰。
“你去看看袁氏那些姑娘们如今的处境……便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是有资格追求甚么‘真爱’的。”
他忽然变得有点咄咄逼人起来。
“有人替人缝补浆洗,日夜不休;有人去旁人家中帮佣,受尽欺侮……还有人家中将家资变卖殆尽,再需要钱时,为着十块二十块银元,便将女儿强嫁给老暴发户……”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她便一步步向后退去;到得快要退无可退之时,他正欲给出最后一击,彻底击溃这位留洋归来的大小姐那通身的傲慢之气,便感觉自己眼前突然一花!
原是那位高傲的大小姐,忽然将自己手中一直拿着做个摆设样子的洋伞,在手里转了多半圈,伞尖猛然抵在了他的胸口处,阻住了他的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