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成为这个夜晚压在姜白榆身上的一根稻草,在耗尽了最后一格电后,如同落在岸边搁浅的鱼般,苟延残喘地扑腾了两下就再难运转。
姜白榆见此,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地下了车,将头盔摘下来挂在车前的挂钩上,双手握着车把,推着没了电的电动车一步步地沿着脚下的道路向前走去。
原本就不算短暂的路程此刻显得愈加漫长。
夜沉星悬,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已熄灭,前后也没有其他车辆驶过,姜白榆在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之后,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望向前方的道路——
那里一片漆黑,像是被浓稠的迷雾所包裹的未知的泥潭,又像是辨不清方向的幽深迷途。
姜白榆内心毫无波澜,似乎早已习惯,又或许眼前的困难对他来说已经称得上是不值一提。
姜白榆推着车,默默在心底计算着需要多久才能到家的同时又有些庆幸他规定了姜澍一定要在他回来前上床休息,否则小家伙如果一直没有看见他回来,估计此时已经独自一人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了。
可是命运似乎格外喜欢同姜白榆开玩笑,哪怕他总能在所遭遇的困境中发现一点不算坏的地方,却又总能遭遇新的麻烦。
就在姜白榆以为自己能够慢慢将车平稳地推回家时,车子的前轮却在碾压过什么东西后骤然发出一道声响,随后像是泄气一般瘪了下去。
姜白榆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放下车架,蹲下身想要查看车胎,但是当下天色太暗,无奈他只能掏出兜里的手机,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姜白榆看见了半截露在车胎外的铁制钉身。
费了些功夫将那根长钉拔出,姜白榆将之放进车兜,掌心重新握上车把,在感受到艰涩的阻力后,没再试探着推车向前走。
手机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十二点,虽然平日里这个时间已经很少有人外出了,但是像今日这般哪怕是一辆车也没有经过的情况也属实少见。
姜白榆停驻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道路,忽地生出一丝难言的疲惫感。
他本身并不喜欢给人带去麻烦,因此极少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但是面对眼下的状况,姜白榆不得不承认仅凭自己的力量确实很难解决问题。
当姜白榆再次摸出手机,准备拨打张定的电话时,身后忽然骤然亮起一道光。
那光仿佛清晨划破云幕的第一缕晨曦,从姜白榆身后打来,照破这条路上所有浓稠的暗色,同时也让处于黑暗中的颇有些狼狈的少年无所遁形。
姜白榆感知到车辆靠近,自觉地想要推着车朝着路旁躲躲去,可是他没有推开几步,那辆自身后驶来的车却没有同他错身而过,反倒在他身旁缓慢地停靠下来。
像是冥冥之中某种奇异的牵引,姜白榆停下脚步,扶着车扭头看去——那辆颜色几乎与周遭的夜色融为一体的车子只有后排的车窗完全敞开,而透过那扇窗,姜白榆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距离初次照面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就在姜白榆以为同宋纪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并且已经把上次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上次略微正式的打扮不同,男人似乎是从某种宴席上下来,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露出修长的锁骨,微长偏卷的刘海随意呈三七分散开,有几缕搭在高挺的鼻梁,为之凭添几分肆意与慵懒。
从容而又闲适,光从表面上看是完完全全的贵公子形象,与当下姜白榆的窘境形成极度鲜明的对比。
“又见面了,小同学。”宋纪缓缓扬起一个笑。
姜白榆抿了抿唇,错开了对方望过来的目光,问:“宋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宋纪一语带过。
这次出行没带司机,驾驶座上的林渡听完这句话面色平静地托了托眼镜,心道虽然听起来没有信服力,但是在这一点上,这位爷倒确实是没有撒谎——他们的确刚刚完成考察的工作,又和接待的人在当地的特色农庄用完晚饭回来的,只是这些宋纪没有解释,他自然也和不会擅自开口。
“那您慢走。”姜白榆不知信还是没信,只点点头,逐人之意简直要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