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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札瑙珠,你真的觉得,我会在那曲待很久吗?”

札瑙珠的话声戛然而止,她拿着筷子愣愣地抬头:“你,你不留吗?校长答应我了,你明年如果考不上编,满两年了他就申请一个特批入职的编制给你啊。”

她说着,有点着急了:“裴哥,我们确实条件不好,但是待遇真的还可以的!你之前在锦市就三千五,我们这里转正了基本工资就有四千二。你、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把我的加一点给你,四千五、四千八?裴哥,你别走啊!”

她说着,越说越急,菜也不吃了。

裴醒枝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急,我没说现在就走。我的意思......”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很明显的踟蹰,似乎是在犹豫自己接下来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但他还是说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太多关注重心放在我身上。我也没想好自己要去那里,可能只会在那曲留一阵子。”

札瑙珠怔了怔,拿着筷子的手慢慢放下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没想过能留你在那曲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裴醒枝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这姑娘带他看风景,花了那么多时间,带他一点点找回自我。看出了他的不快乐,她比他自己还要急。再揣着明白装糊涂,裴醒枝就多少有点人渣。

“我结过婚了。”他干脆利落的说:“我有一段长达三年时间的婚姻,你遇见我的时候,我刚离婚一天。”

札瑙珠说:“怎么可能?你办入职的时候,户口本上写的是未婚,又不是离异。”

“因为我没领证。”他说:“但是婚礼办了、婚房买了、日子也过了。我和前任的结局不好,过得也不算很开心,但是在我心里,他仍然是我的伴侣,我们有一段事实婚姻。”

札瑙珠喃喃道:“可是你们既然离婚了,你也还是单身......我,我并没有做什么,你也是自由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半句声音都有点喑哑,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裴醒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木屏风的另一头安静如无人,背景是店内来来往往的人声、火锅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仍然显得很热闹。但是这种热闹,衬得另一桌更加死寂了。

他知道他在听。

“札瑙珠,你年轻、热情、单纯,充满希望,所以我更加不能放任你。”他说:“我知道你会难过,我也不想你难过,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不要和年长者谈恋爱。”

“我对别人动过真心,也接受过别人的真心;我和别人许过盟约,为别人出生入死,别人也曾为我付出过性命。我晒过天山的月亮,陪别人聊过心事;也痛痛快快大醉过,身上至今仍然留着别人给我的伤疤。”

“有人跟我灵肉合一倾心相许,也有人得到过我的真诚专一至死不渝。有人背叛过我,我也背叛过人;有人为我翻山越岭,我也为别人恨爱交加过。”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很清晰,抬起的眼睛清澈如水,眉宇深处却早已沾满风霜。那一刻,他就像是岁月深处凝固的一副剪影,笔触温柔、姿态优雅,但细细看去,油墨彩绘早已褪尽,背灯的那一面落下的全是拂不去的尘埃。

札瑙珠握着筷子的手在桌沿发颤,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大颗大颗的泪水断了线似的砸下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很快就在膝盖上晕开了水痕。

她蜜色的肌肤仿佛都苍白了几分,额角的青筋绷得死紧,腮帮的肌肉也在战栗,细细听还能听到喉咙里很细的小声呜咽。

裴醒枝拿过纸巾,很温柔地放在她手心里,什么也没说。

札瑙珠的肩膀摇摇晃晃,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他,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开口就已经哭了出来。她干脆不遮掩,捂着脸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而木屏风的另一头却始终安静如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