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煌宫。
只一眼,他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系统也奇怪地说:“宿主,这个明煌宫看起来比之前小好多啊,而且也没有那么亮了。”
沈寂听它说着,身后传来一阵哄闹。
看样子凤族发生了什么喜事,正大肆庆祝。
“连彦,我记得你们家小崽和殿下的日子差不多吧?”
殿下?
沈寂循声看过去。
被称作连彦的男人笑得一脸温柔:“是啊,昨日破壳,姜燃正在家中看顾,今日应当已出世了。”
破壳?
沈寂点了点腰间的玉简。
记起金阁中的对话,他扫过连彦,再看远处天边的明煌宫,一个荒谬的念头正在成型。
系统又听得云里雾里:“凤族还有第二个殿下吗,怎么他们在说破壳,云烺破壳都一万年过去了吧?还有刚才,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沈寂已经收回视线,再看向说话的两人。
提起话头的男人惊叹道:“哟,比殿下还早一日?了不得啊!”
连彦笑说:“哪里哪里,侥幸而已。”
男人说:“这可没有侥幸,队长虽是彩凤,可实力比赤凤也不低,说不得你家小崽就是个赤凤呢!”
连彦笑意不变:“那便借你吉言了。”
男人也笑了一声:“知道你心急,快回家去吧,晚上说不得还能抱着小崽赶上陛下大宴呢!”
连彦笑了笑,向他告辞,转脚快走几步,振出双翅,腾身而起。
沈寂看着他从身旁飞过。
这张温和的脸五官普通,却莫名有几分熟悉。
系统问:“宿主,这里好奇怪,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赶紧回去?”
沈寂说:“不急。”
他看着连彦迅速远去的背影,想了想,飞身跟上。
系统看着宿主跟着陌生凤凰来到一个院子,心里万分好奇,不知道宿主到底想做什么,只好继续看下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
连彦脸上还挂着维持一路的笑容:“姜燃,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句女声:“还有谁?”
连彦道:“只我一人。”
房门才悄然打开。
连彦不疑有他,快步走了进去。
还没走进里屋,他笑着问:“姜燃,我们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床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幼年凤凰伏在铺面,与众不同的雪羽光亮顺滑、熠熠生辉,缝隙里隐隐泛着灵光,姿态带着与生俱来的华贵。
“这、它、这不是……”系统结巴了,“我没看错吧,这明明就是幼年期的大反派啊!”
沈寂走近一步,看着床上只破壳一天的雏凤。
雪白的一小团,羽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姜燃面露苦涩:“连彦,是白凤。”
连彦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他手中带回的礼物跌落在地,滚进角落。
姜燃深吸一口气,抬手抚过小崽的雪羽,从床上站起:“我也曾见过金焱池焚化的所谓诅咒之身,每一只,都是灰白青凤,却俱被密告护城凤卫,不得善终。”
连彦嘴唇颤抖,语气不复温柔,只是痛苦:“这是我们的儿子,绝非诅咒之身。”
姜燃走到他面前,抬手按在他双肩,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的儿子,我要让他善终!”
连彦神情一震:“你要怎么做?”
姜燃遥遥看向明煌宫:“今日乃殿下破壳之日,凤族大喜,护城凤卫必有疏漏,你我何不联手,送我儿离开岐山。”
连彦眼底酸苦也有平复,沉声道:“不错,妖界之大,以你我之力,何愁不能安家。”
姜燃点头:“正是如此。”
连彦又问:“何时动身?”
姜燃看一眼天色:“时不我与,即刻动身!”
连彦正要转身,被姜燃拦下:“不必收拾了,免得生事。”
她回身抱起小崽,还未送入怀中,门外一人闯了进来。
“队长,连彦!”
姜燃立刻负手背后。
来人只见白光一闪,再看空空如也的床铺,表情微动——
系统忙大叫:“别变别变,我还没看完呢!!”
但它的话阻止不了任何事情发生。
屋内场景再次缓缓旋转。
“天呐!”
在沈寂睁眼之前,系统惊呼出声,“大反派的爹娘好惨……”
沈寂抬头。
入眼是一片血色。
姜燃一臂已被斩断,血色浸透半身,身上也尽是烧灼痕迹。
她面色冷沉,单手持枪而立,一双滚着杀伐的彩瞳看着面前的敌人,毫无惧色。
神情和谢浮如出一辙。
连彦和她背对,手持双剑,扫视周围,同样的彩瞳已然赤红,再无往日温柔。
看情形,两人被追杀已经有一段时日。
“束手就擒吧,陛下金口玉言,交出诅咒白凤,便可饶你二人不死!”
姜燃冷笑,举枪虚点:“今日,你必死无疑。”
来人表情慌乱,左右看了一眼,见援兵未到,一退再退。
姜燃正对连彦传音。
不多时,两人分为两路,爆射而出!
沈寂跟在姜燃身后,一路穿遍各路小巷,来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庄口。
她抬指在断臂处连点,掀起一袭黑袍罩在身上,快步走了进去。
再进拐角,她抬手扣门。
“噔噔,噔噔噔!”
“谁啊!”
一个粗嘠嘶哑的男声走近,一把拉开房门。
姜燃闪身进去,落下面罩。
男人看到她,表情微惊,往外探看一眼,忙合了门:“你不要命了!”
姜燃脸色苍白,冷静托出怀中白凤,放在桌上。
白凤淡银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似乎天生冷漠。
男人问:“你这是何意?”
时不我与。
姜燃道:“我救你一命,你救我儿一命,你我两清。”
男人皱着眉,还没出声,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内间跑出来,连蹦带跳,双手搭在桌边,下巴搁在指头上看桌上的白色凤凰。
他又看向男人,灵动的眼睛闪闪发光:“爹,哪儿来的弟弟?”
“滚一边儿去!”男人没好气地把他拉远,“你瞎叫个屁!”
男孩轻松躲过他的大手,又跑到另一边,对他做个鬼脸。
姜燃没有时间看他们父子互动:“应,或是不应,给个准话。”
男人看着她,心内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牙道:“就当是我还你的!”
姜燃闭了闭眼,绷紧已久的心弦终于有一刻松弛。
她再看桌上的白凤,眼眶涩苦,直把红唇抿成一线,才猛地拔脚离开。
“等等!”
男人叫住她,“你总要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姜燃不敢回头。
“东山春酒绿,归隐谢浮名。”她冷静的嗓音也声声发紧,“我儿谢浮,愿他今世不求富贵,但求平安一生,大道坦途。”
话落,她拉上面罩,抬手握住门闩,却站在原地,久久没再动作。
男人劝她:“再看一眼吧。”
姜燃一言未发,干脆利落地走了。
她身上猎猎作响的黑袍翻滚着没入门后,晃眼不见。
沈寂收回视线。
他看向一旁桌面。
谢浮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视线直直盯着门口,银眼一错未错。
系统在他脑海里哭。
“好惨,大反派的爹妈惨,大反派也好惨……”
它哽咽着说,“宿主,凤族孵蛋的时候就会给蛋输送灵力,帮幼年期的凤凰成长,所以每只凤凰出生就有记忆的……”
另一侧,男孩又跑到桌边,爬到凳子上坐下:“爹,这个弟弟怎么办?”
男人抬手就拍了他后脑一把:“弟弟,弟弟,就知道弟弟,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搬家!”
男孩被他打得往前一扑,忙去看他:“为何搬家?”
男人睨了谢浮一眼。
诅咒白凤。
这不是弟弟,是一道催命符啊。
见他不肯回答,男孩趴在桌上盯着弟弟,两条腿在桌下一晃一荡:“别伤心啦,你娘不要你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呀。”
男人边往储物法宝里塞东西,边骂他:“你皮又痒了是吧,少给我胡说八道!”
男孩撇嘴:“没娘又没什么不好,我也没娘。”
沈寂在两人斗嘴间走到桌前。
谢浮已经原地躺下。
它如今还小,隐藏情绪的工夫很不到家。
气息不稳。
雪羽起伏不定。
让人一眼看穿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沈寂抬手,指腹堪要触及他的颈背——
正在这时。
场景又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