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了云永泰。
从云缓和连锋一起过来,云永泰的脸色就变得特别不好。
云缓想着云永泰依旧记恨连锋,想时时找连锋的麻烦。
他单手遮挡轻声道:“如果我二哥欺负你,你告诉我,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云缓声音很小。
云永泰还是听见了。
云永泰只想吐血。
真操他妈的!他清清楚楚记着连锋前段时间折断他手臂的事情!
当着云缓的面,云永泰不能折辱连锋,因为云缓背后有王妃这个靠山。
私下里无人的时候,云永泰还是不能折辱连锋,因为他打不过连锋。
这么多回,云永泰一次便宜都没有占过,落在云缓的眼中,他却像是把连锋打得奄奄一息了似的。
连锋唇角冷淡的勾了勾,而后“嗯”了一声。
陌那持看到云缓低声同他身侧的侍卫讲话,他目光落在了连锋的身上。
连锋毫不避讳的与他直视。
陌那持脸色有些难看,他与连锋是同类,怎么可能看不出连锋目光里的挑衅。
他堂堂伯山族王子,伯山族未来的大汗,注定要一统北方各个部落的英雄,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卑微的下人挑衅他了?
陌那持不冷不热的道:“王世子,你们府上的下人很大胆,居然敢盯着我看。在伯山族,倘若奴隶敢盯着尊贵的客人直视,一双眼睛该被挖去。”
说这话的时候,陌那持的目光落到了连锋的身上。
云广陵略有不满的看向连锋,没有想到这个下人居然这么大胆,一而再的惹事。
挖眼睛?云永泰兴奋起来了,蠢蠢欲动的擦了擦手。
云煜口中的酒差点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看向陌那持。
陌那鸢早在连锋过来的时候就认出连锋的身份,她深深知道连锋有多可怕,面对陌那持的举动,她只幸灾乐祸。
苏康年心里宛若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他知道太子殿下看这个伯山族王子异常不顺眼,便是这位伯山族王子不挑事,太子殿下也要找个由头把他给宰了。没想到这位王子真会找死,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脑子有大病的太子殿下。
苏康年来这里便是给太子殿下做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代表朝廷的势力来圆场。
云缓面色变冷,他正要开口,对面的靖侯世子苏康年道:“麒朝没有这样的规矩,王子,你应该入乡随俗。”
云广陵不敢得罪苏康年,附和道:“王子,确实如此。”
云缓道:“王子,倘若我手下的人对你不敬,我自罚三杯代为谢罪。想必王子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
酒宴上闹了不愉快,云缓两刻钟后便找了借口离开。
他刚走出院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七公子!”
云缓惊讶的回身,陌那持大步往这边走来。
“刚刚我喝多了酒胡说八道,并不是成心针对你身后这名下人,”陌那持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排牙齿,“七公子,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不想唐突你。”
云缓酒后步履不稳,他带着几分醉意道:“王子,朝廷的使者在这里,人命相关的事情,最好不要当众开玩笑。”
“这个自然。”陌那持看向连锋,伸出了一只强壮有力的右手,“兄弟,你不会斤斤计较吧?”
连锋清楚陌那持的心机和手段。
前世这个时候,连锋对云缓并没有完全上心,云缓给他的印象大概只有单纯善良,所以对云缓颇为冷淡。
陌那持百般讨好云缓,使出各种手段要云缓开心,在陌那持接近云缓的时候,连锋却慢慢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连锋那个时候意识到,云缓只能对他一个人好。
当时陌那持就是以这样的得意的笑容对他道:“既然你不想得到,就换我来。”
如果陌那持没有挑拨离间,让云缓发现他阴险小人的一面,或许前世的云缓最终会把他当成一个爽快的朋友。
连锋伸出左手握住了陌那持,皮笑肉不笑道:“一双眼睛而已,自然不会在意,就算被碎尸万段,依旧不会在意。”
两手相握,看起来像是称兄道弟的爽快场面。
陌那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连锋用的是左手,天生便不如右手力大灵活,手背上自然隐隐出现狰狞的筋络。
离开之前,连锋用看待死人的目光在陌那持身上停留了一瞬。
陌那持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看着连锋和云缓的背影,片刻后把自己脱臼的手腕接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
倘若不是因为他有点力气反抗,恐怕要被捏碎手骨。
云缓醉得厉害,虽然勉强维持着风度,却未看出陌那持和连锋之间暗涌的争斗。
他现在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埋进温暖的被子里睡一觉。
天色渐暗,云缓雪白的面容因醉酒而染了绯红之色,他走在夕阳光照之下,慢慢进了自己的院落。
淡竹让人准备了热水给云缓沐浴。
云缓是有每日泡澡的习惯,他沉在了浴桶里。
水里添加了一些香料与药材,水面漂浮着花瓣与草药枝叶,很清淡的檀香混合着清苦的药香气,这种香气顺着水流似乎浸入了云缓的肌肤里面,让他整个人都被香气浸润。
清澈的水珠顺着云缓纤长浓密的眼睫毛滴落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醉意未曾减轻,反而更重了。
云缓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他突然觉得口渴。
“淡竹。”云缓轻声道,“给我倒一杯茶。”
下一瞬,屏风外走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云缓手指湿漉漉的,指尖带着很淡很淡的绯色,晶莹水珠顺着往下流淌。
墨发被打湿后更显漆黑,衬得肤色清透无比。
连锋喂云缓喝了两口水。
云缓因为太困眼睛没有睁开,自然没有在意进来的是哪个下人。
连锋看着云缓莹白的齿列,湿润的唇角,下意识想伸手触碰。
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云缓拿毯子擦净身体和头发,他裹着宽大的柔软长衫坐在靠窗的小榻上,薰笼就在这边,这里足够温暖,头发很快就能变干。
倒不是云缓娇气,因为他有每天沐浴的习惯,凛州又是干燥之地,所以沐浴后必须在身上涂一些东西,不然皮肤容易变得很痒。
杏仁和人参、蔷薇做的脂膏气息很淡,云缓揉化在掌心,寥寥草草的在手臂和小腿上涂了两下。
等头发变干的过程漫长,房间光线很暗,下人忘记点灯,看不了书打发时间,只能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这罐人参膏被拿走。
连锋道:“我帮你。”
云缓觉得有点不妥,但他想不出哪里不妥。今天喝了不少酒,云缓的意识不够清晰。
男人粗糙的掌心揉化开蔷薇色的脂膏,他握住了云缓的脚背。
云缓的脚还不足连锋的巴掌大,握在掌心小巧的一团,仿佛白玉雕琢出的珍宝。
云缓的脚背被连锋带着薄茧的掌心擦得一片绯红,他疼得想缩回来,连锋紧紧握着不放。
“抱歉,”连锋看向一脸震惊的云缓,眸色更深,“我只想帮你,没有其他想法。”
“我知道,”云缓道,“可是真的有点疼。”
连锋把他放开。
云缓为了舒服一些,自然而然的靠在了连锋的身上,拿连锋当很大的靠枕。
连锋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云缓的衣服穿得并不严实,雪玉般的小腿和双足都在外面,放在云缓身上显然不合适。
前世连锋对云缓的态度疏离,云缓很少这样对他撒娇,最多不过走路时为了省事搭在他的肩膀上,云缓个子矮,搭着他并不舒服,所以之后也不搭了。
他知道云缓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完全就是天生温软爱粘人的性情,可可爱爱那种。
连锋对他却有很多意思。
外面传来几声鸟叫声,云缓好奇的偏头去看。
连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云缓毫无防备,压根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只以为连锋往他身边凑了凑,不经意碰到了自己的脸。
云缓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睫毛被水泽湿润一片,他擦擦眼睛,靠着连锋高大坚实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将衣衫穿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