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许玲带她回家。那个苛刻又疯狂的女人让她害怕,为了教会她无条件的服从,许玲将她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一关就是三天。
比她大两岁的男孩偷溜进来,牵住饥寒交迫的她的手,“妹妹不怕,我陪你,我保护你。”
八岁,她和许妄一起在雨中奔跑,深秋夜雨,打在脸上似乎也没那么寒冷。回到家,面对愤怒的许玲,许妄挡在她身前,“别动她,要打打我。”
十四岁,她陪许妄过生日,吹蜡烛前,她看着闭目许愿的少年,发誓:“哥,我会帮你夺回失去的一切。”
十六岁,她即将离开许家,去往秦措身边。临走前一晚,许妄说:“等我回秦家,我娶你。”
二十一岁,她站在机场,人来人往,只觉得孤单。生完孩子,她恢复的不好,气色难看,低声哀求:“不能一起走吗?”
许妄当然不会走。
他长大了,懂得权衡利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要去追求路家的掌上明珠,那个叫路盼宁的千金小姐。
许玲认为,只要攀上路家,秦老爷子就不得不高看他们母子一眼。
纤纤却知道,许妄会像书中那样爱上路小姐。
她是天上的日月星辰,高贵而明亮。
不像他们。
许妄和她是蛰伏于阴沟的怪物,污浊不堪的心,自小沉浸在扭曲的阴谋和愈加膨胀的贪念之中,不见天日。
曾经,纤纤一度沉迷这一场真假难辨的书中戏,毕竟童年太绝望,只有许妄是温暖和依靠。
可她从未有一刻,幻想过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
许妄这样的人,她遇见过,介于渣男VIP5和6之间吧,平平无奇。
独自在国外,远离剧情线,纤纤又干起敛财老本行——原作的角色多少有剧情buff,对她的特殊体质免疫,可剧情之外,她大杀四方无压力。
五年。
离开的是无依无靠身不由己的弱小孤女,除了五百万一无所有。
归来的是全球财富榜排名第六的大财主,有事业,有目标,全球首富的宝座唾手可得。
于是再见许妄,一切索然无味。
男人和爱情,便如隔夜的炸鸡,食之难以下咽,弃之可惜了打水漂的几十块钱。
“怎么不说话?”
纤纤叹一声:“我在想,人如果永远长不大,那该多好。”
许妄淡然,“你小时候过的不好,我也不怎么样。那种日子,不值得回头。”
纤纤说:“也对。你刚问我什么?——哦。”她想起来了,笑笑,“我回来当然是因为钱花完了,苦日子过累了,有点怀念跟着秦措蹭吃蹭喝的生活。”
许妄:“五百万全用掉了?”
纤纤:“没,还剩五百多块吧。”
许妄:“……”
过一会儿,他又问:“就没有一丝一毫……因为我?”
声音低的几乎被机舱内的噪音盖住。
纤纤听清楚了,觉得万分滑稽,“我们捞女最挑人,有钱人身上刮油水,穷人身上只能搓泥——许妄,你也很穷,你清醒点。”
许妄笑了。
笑着,便有些难过,“这五年,我其实很想你。”
纤纤斯文地打个哈欠。
许妄轻声说:“我想的是知根知底,吵架能互揭伤疤的你。纤纤,你不在,我一直在扮演别人。”
那个许妄向阳而生,善良正直。
那个许妄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个许妄是他理想的自己,却陌生得令他厌恶。
许妄自嘲:“是不是很奇怪?”
纤纤知道他指的是隐藏真面目接近路盼宁一事,“不奇怪,之前我也一样。”
一样埋葬过去,伪装自己,站到秦措面前。
许妄微笑,“只有你懂我。”
“是吗。”
“我们骨子里是一类人。”许妄说,“拥有同一个过去,展望同一个未来,分享同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纤纤沉默片刻,面上沉静,再开口,语气也是矜持的平淡:“我上飞机前一晚睡的不踏实,总是重复做梦。”
“什么梦?”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多年前……你说你想回秦家,那是你真正的家。你要以秦家长孙的身份,名正言顺、风风光光地娶我。”
“……”
“你……记得吗?”
许妄皱眉。
纤纤摇了摇头,“你肯定忘记了,这样也好……哥哥。”她像小时候那样叫他,平静的、认命的:“你要的,我曾经不惜一切豁出命为你争取——”
许妄一怔,想说什么,被她制止。
“现在,你还是想回秦家,做你的首富家族继承人,可我——”纤纤转头,看向窗外,“我啊,只想自己做世界首富。”
小小的一方窗户,圈起飞机里的世界。
外面是一万米高空的云海,无边无际,浩瀚壮美。
她的视线重回他身上,咫尺的距离,一念之差,相隔如天涯。
“所以怎会一样?许妄,我比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