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说:“小茹,出去替我检查园子里的花,有几盆该搬进温室。”
秦太太知道他有意支开自己,并不反对。
与儿子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站住。
“秦措,给你一个忠告。如果有一天你打算结婚,先咨询律师,婚前协议不是选择,是必须。不管是白纤纤,还是路宁宁,她有唯钱至上的前科。”
她偏过脸,看着他。
男人没有表情,更无反应,一向冷淡,无动于衷。
她说:“盲目会付出代价。”
秦老爷子看着女人永远优雅、矜持的背影,摇摇头,“得罪人了你知道吗?这笔账,路守谦一定会记在心头。”他顿了顿,“说吧。你怎么回事?”
秦措依然沉默。
“是你不想结婚——”秦老爷子懒懒道,“还是你的白小姐不肯点头?”
沉默。
“说啊,又哑巴了?”
于是秦措淡然道:“不想他们打扰我的白小姐。”
秦老爷子忍不住笑了声,瞪他,“这种事反倒自家女儿好开口,你不能。路家本来就心有不甘,不服我们……”他叹了一声,“随缘,都随缘。”
秦措手机响起。
他看一眼,抬眸,“我接电话。”
秦老爷子见他走到窗前,手机放耳边,声音都比平时低沉、温柔。他闭上眼,嘴角弯起。
多好。
这个家,至少有一代人会快乐。
秦措望向窗外,唇角微弯,“你也能想起找我?”
电话里传来女人的笑声:“秦总说的什么话。我有哪天不跟你聊天?”
“那是晚上。”秦措抬起头,阳光正炽,“白天是真少见。”
纤纤说:“懒得理你。说正经的,以前我住的那公寓,你买下来了吗?”
“哪一套?”
“不是大学同居住的,高中,我租的房子。”
“买了。”
“你找找钥匙,等我回来给我,我要回去拿我日记。”她又笑,“今天特别好玩,有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跑来剧组找我,问我是不是梁老先生批的千秋万世祥瑞命的那位白小姐。我说是,又说你太小,不到婚龄,玄学迷信不可取,娶老婆旺夫不如自己努力。他说他不是为自己来的,是为他爸来的。他爸在病房,动不了,他先来看看我。”
“白纤纤。”秦措平心静气,“我不觉得好笑。”
“他爸六十多,中风进医院了。年龄我无所谓,可他爸在外面起码有三名小女朋友,和他妈只是分居,没正式离婚。他说他爸是诚心想和我以结婚为前提谈朋友,你敢信?人类的怪异行为可真是——”
“不好笑,名字给我。”
“你小心眼,当笑话听得了。金姐都笑的停不下来。”纤纤说,“导演叫我,挂了。”
秦措收起手机,走回来。
秦老爷子眼也不睁,悠哉哉道:“梁老先生前些天打来电话,寿宴那晚,他忘记问白小姐要联系方式。”
秦措神情更冷。
秦老爷子笑了笑,“财神拜我——她什么都记得。小措,你说她为什么不回去?难道早料到爸妈会这么麻烦?”
桌上的茶热气散尽。秦措替他又倒一杯。
“路家要是想见白小姐的养父母,这可怎么办?”秦老爷子眼睛睁开一条缝,“你说说。”
秦措道:“许玲那边,尽早解决。”
秦老爷子叹息,坐起身,“解决不了。当年你爸走了,我叫人送去一笔抚养费,提议让她带那孩子一起出国,开始新的生活。她不要钱,也不收任何好处,她说为的是爱情,她就要那孩子认祖归宗。”
他端起茶,盯着升腾而起的白雾,“软的一概不吃,总不能真的硬来,那到底是——”他放下茶盏,“是你爸作的孽!”
*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车,路守谦不仅沉默,且神色阴鸷。
路太太无可奈何,“孩子都生了,五岁,他不结婚,只叫我们女儿陪他。耽误盼宁,又耽误这一个——虽然这个乐意,但不能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尽。守谦,你说秦措怎么想的,真想学他爸?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路守谦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他见不得我好!”
路太太疑惑:“什么?”
路守谦冷着脸,“他知道一旦结婚,一旦公布消息,禄通股价大涨。”
路太太说:“秦氏也涨啊,这不共赢吗?”
“他宁可少挣,也见不得我多挣!”路守谦恨的额头青筋暴起,“他和他爷爷一样,铁了心打压我们。”
“那这婚事——”
路守谦握紧拳头,没好气道:“如果没孩子,多的是可能。现在有了秦雾,能怎么办?硬带她回来,白给秦家一个孙子吗?”
*
纤纤回剧组那天,宛如衣锦还乡。
只一两天功夫,寿宴那晚的事情全传开了,纤纤回来,带着一个千秋万世祥瑞命的命格。
魏导等人看见她,只觉得阳光都更明亮,空气也更清新,根本不计较剧名这等小事。
接下来依旧集中拍摄男女主的戏份。
有天晚上,拍完,回酒店路上,张启圣问:“白纤纤,跟我拍戏体验怎么样?这可是老子最后一部作品。”
纤纤说:“没什么感觉。”
张启圣嗤道:“怎么可能。别害羞,讲讲呗,比如你抱老子的时候——”
“我在想我儿子。”
“去你丫的。”张启圣骂,“你儿子有我这么高大英俊?”
纤纤低头看手机,打字。
张启圣又问:“那老子抱你的时候呢?也想你儿子?”
“想秦措。”
“切。”
再过几天,张启圣晚上正拍戏,拍完一场,拿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他爸打的,吓的他以为家里谁进了医院,急忙打回去。
老张说:“跟你拍戏那位白小姐,她是路宁宁,是路家的小姐。先生今天拿到鉴定报告,错不了!”
张启圣愣了愣,“什么鬼?白纤纤姓白。”
“她本来姓路!”老张长叹,“平时和人家工作,放尊重点。”
张启圣将信将疑,扬起头喊:“白纤纤,我爸说你姓路。”
纤纤说:“张老师,开工了。”
这几日剧组总出现奇奇怪怪的访客,穿戴一个比一个奢华,全是来找白小姐的,具体理由以相亲为主,对象一个比一个奇葩。
纤纤觉得好玩,当笑话跟秦措说,结果隔天剧组的安保工作提升了十倍的人力和重视程度。
魏导说,上面交代,来找白小姐的客人,管他什么身份,自称什么人,戴什么手表开什么车,全拦下。
于是某一天,当路守谦和太太千里迢迢赶来时,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被拦下。
路守谦说:“我是宁——是白小姐的爸爸。”
保安说:“是她爷爷也不行。”
路守谦气煞。他冷静下来,又说:“我是禄通的路守谦,你进去通知一声。”
保安:“是. GF也不行。”
路守谦咬牙,“你们哪家公司?谁请你们来的?”
对方不理。
路太太便给张启圣打电话,可惜他早前玩游戏用光电池,手机放一边充电,又忙拍戏,连响几次都没接到。
“这是星耀的影视项目。”路太太说,“老公,不然联系秦措?”
路守谦何时受过这等怠慢,冷哼一声,回到车里,“走,回家。”
路太太翻找通讯录,“上次问小洄,他说福彩那事以后,他把白小姐电话删了,没记住。盼宁也没她电话,还是得问秦措——”
“问他?”路守谦打断,倍感可笑,“保安就是他叫来的。”
“你怎么知道?”
“那丫头刚拍第一部电视剧,还没火,又没疯狂粉丝,怎么可能谁都不让见?小盛的保镖都没那么霸道。”路守谦分析,“我猜,秦措就是为了拦我们,才请的人。”
路太太又问:“为什么?”
“你——”路守谦觉得她迟钝,遗憾此刻在身边的不是路洄,换作儿子,一定能懂他心思。“他不仅不想结婚,还想拖延我们认回女儿。”
路太太说:“这对他根本没好处。”
“原本是这样。”路守谦冷笑,“我这几天反复的想,终于明白秦措为何不肯结婚,却要强留那丫头在身边。”
路太太怔了怔,脸上现出佩服之色,“真的吗?我怎么想都猜不出来。”
路守谦语气冷厉又阴沉:“秦措早知道那丫头的命格,只想留着她旺秦家,不肯叫她回娘家旺我。”
路太太:“……”
*
纤纤是从张启圣那儿,听说路守谦夫妇来剧组找她被拒门外的事。
张启圣还说,他们想带她回老家祭祖,正式入宗谱。又说,秦措不想娶她,路家人很生气。
“真他妈巧绝了。”张启圣最后表示,“眼睛鼻子嘴巴,就没有一处像路家人,居然真是亲女儿。”
纤纤夜里和秦措视频通话,便说:“你拦找我相亲的,把他们给拦住了。回头你解释一声,是我不想结婚,省的他们把账都算你头上。”
秦措还在办公室加班,闻言笑笑。
纤纤又说:“不用你替我背锅。”
秦措:“各取所需,不叫背锅。”
纤纤挑起眉,“我得清静,你得什么?人家背后骂你。”
“得你尽早杀青,尽早回我身边。”秦措声音低沉,“给我一个难忘的夜晚。”
“……你有完没完。”
他低笑。
纤纤挂断通话,进浴室洗澡,出来后,打开电视。
财经第一线报道,Utopia将在明日晚间举办发布会,公开备受瞩目、且十分神秘的OPE项目的进展。
多方猜测,Utopia选在圣诞节之前公布,这将是足以引起轰动的大手笔杰作。
纤纤看了会儿,拿起手机。
“奥斯汀。”
男人打趣:“先生。”
“在做什么?”
“整理行李。明天开完发布会,大后天我飞淞城。”
“你不是一周后的行程?”
“反正没事,提前了。总觉得很久没看见你——对了。”他停顿了下,“刘先生,记得吗?天顺的那一位,他向你表示谢意。你出手相救,他十分感动,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效劳……说了很多类似的话。”
“不需要他的谢意,只要他努力工作,多挣钱。”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纤纤望一眼墙上的钟,“离发布会还有二十五小时。”
他笑,“这么期待?”
“岂止期待。”纤纤说,语气很淡,“这几年,你做的不错。我的所有工具人里,你是最优秀的一位。除了偶尔口无遮拦,实在无可挑剔,值得表扬。”
“比起表扬,我更希望得到你一句肯定的回答。”男人话里的笑意褪去,认真问,“这次我来淞城,你与我一起回去吗?”
纤纤不答,只说:“二十五小时。奥斯汀,出去逛一圈,买件最合身的衣服,修修发型。”
“你知道我最讨厌逛街。”
“这是我登台前,你主导的最后一场表演。”纤纤安静的说,“尽情发挥,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