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即便再不喜她,也没有将她扔在那里独自面对。
而宋长策将她所有的神态都收入了眼底。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很好奇的询问,但现在不知为何他竟隐隐觉得心头有些发酸,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此时的反常与谢蘅有关。
她唇角那抹若有若无,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太过刺眼。
但是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起初,他看着她醉酒赖在谢蘅怀里时不会这样,看着她从杏花雨中救出谢蘅时也不会这样,直到琼林宴上他误会他们...
似乎就是从那时起,他就对谢蘅多了几丝防备。
以往十余年不管男男女女但凡好看的,她都是格外的有兴致,但从没有谁与她有过这么多的纠葛。
“宋长策?”
宋长策猛地回神,却见柳襄疑惑的盯着他:“你发什么呆呢?”
宋长策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干脆将那股不明的酸涩都压了下去,问道:“怎么了?”
“我说可有去过褚公羡家中的学子名单?”
柳襄又问了一遍。
宋长策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递过去,从后往前指了指道:“这是誊抄的一份,乔二哥那里还有一份,我们分头查,从这里到这里。”
“对了,乔二哥今日问我借赤雨。”
柳襄接过名单看了眼后,确认除了宁远微和高嵛成外都不认识,便小心叠放起来,道:“二表哥还没死心。”
宋长策耸耸肩:“可不,不过近日乔二哥的武功确实有所长进。”
柳襄好奇道:“长进到什么地步了?”
宋长策想了想伸出手:“能在我手底下过十招了。”
柳襄颇有些意外的扬眉:“看来赤雨没白教。”
“那怎么办,借还是不借?”宋长策问道。
这话还真把柳襄稳住了,她有些纠结的挠了挠头。
起初她只觉得二表哥是一时兴起,实在没想到他会在这事上如此执着。
“其实我觉得,乔家既然允许乔二哥进了刑部,那应该会尊重乔二哥自己的意愿。”宋长策道:“况且乔二哥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很强,说不定还真能学成。”
柳襄托腮看着他:“你当真这么觉得?”
宋长策点头:“这几日跟乔二哥相处下来,虽然他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但若真认定一件事,必是全力以赴的做。”
“可是,若乔家真的同意二表哥从武,怎么会还需要借赤雨呢?”柳襄道:“而且二表哥身边那几个暗卫武功也很不错啊。”
宋长策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或许觉得跟赤雨投缘?”
柳襄不吭声了。
二人趴在桌子上大眼瞪小眼半晌,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他们在这里讨论这么久,若是赤雨不愿意有什么用呢?
于是,宋长策便唤来赤雨欲询问,只还没问出口,赤雨就道:“我都听见了。”
宋长策便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被两双眼睛同时直勾勾盯着,赤雨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听公子的。”
柳襄便又看向宋长策。
宋长策:“...”
他烦躁的挠了挠头,最终下了决定道:“那你偷偷去吧,就当我不知道,将来乔家怪罪,你就往乔二哥身上推,说他威胁你。”
柳襄:“...”
赤雨沉默了几息后,拱手应下:“是。”
赤雨的命是宋长策救的,这些年不论宋长策下什么命令,他都不会拒绝,即便他不理解。
说到这里,宋长策有些心痒痒的看向柳襄,恰柳襄也挑眉望向他。
相视片刻后,无需多言,同时起身:“走,练武场!”
宋长策:“输了请吃猪蹄?”
柳襄:“再加一坛梨花醉。”
“成!”
宋长策:“对了,我听说最近那帮人在设赌局。”
“是吗?看来回京都太闲了。”
半个时辰后,两道身影并肩离开练武场。
而他们身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将军怎么会输了呢?”
“谁知道呢,明明比的是刀,是将军最擅长的武器。”
“唉,下次赌中郎将赢!”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自他们背后响起:“是吗?这么巧,我也赌的我赢。”
众士兵被吓的慌忙回头,却见本来已经离开的二人不知何时竟站在他们身后,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众士兵心中一沉,完犊子了,被抓住了!
“公开设赌局,该如何罚?”柳襄好整以暇道。
众人低着头装鹌鹑。
柳襄伸出手,方才坐庄的瘦高个便恭敬将银子递过去。
柳襄掂了掂,挑眉:“这么多人赌我赢?”
“没收了,每人十圈,你数着。”
这回待柳襄和宋长策走远,其他人一涌而上按着那瘦高个:“你个叛徒!”
“我就说比刀法将军怎么会输呢,原来是你和将军中郎将里应外合!”
“我也是被逼的啊,谁让
你们不争气都上套,十圈,你们再不跑天就要黑了!”
“你给我等着!”
“...”
身后的打闹声传来,柳襄和宋长策对视一笑,将银子扔给他:“回头给他们加进去。”
宋长策将银子收好,道:“我赢了,将军该请我吃猪蹄。”
柳襄皱眉看他:“又没真打,不算。”
“那可不行,将军岂能言而无信。”宋长策不满道。
柳襄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眯起眼看他:“你算计我?”
先是跟她设赌局,又跟她说那帮人最近闹的凶,然后撺掇她放水收拾他们,这家伙怎么最近长心眼子了啊。
宋长策嗖的一下就蹿没了:“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
“明天晚饭我留着肚子啊。”
柳襄:“...”
“你给我等着!”
-
太阳将落山,晚霞红了半边天。
柳襄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她想来想去心头都不安,还是决定去看看谢蘅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好将名单给他看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他认识的。
也将他要求立的字据带给他。
柳襄熟门熟路的到了谢蘅的院子。
守在院外的侍卫看见她后便折身进去禀报,很快便出来:“云麾将军请。”
柳襄颔首道了谢后,缓步走进院子。
很快,她就看到了靠窗户边坐着的人。
夕阳落了一半到窗棂,仿若一束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换了身淡紫色的素锦袍,头发似乎才晾干,只用了一根簪子松松束着,乌发散落在霞光中,似有所感般他抬眸望来,丹凤眼中似乎少了些平日的傲气。
柳襄脚步未停,心跳却漏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挪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美人再好看,也注定和她是陌路。
踏上台阶,快步从窗边走过。
她目不斜视,并不知谢蘅的视线穿过夕阳落在她的身上。
柳襄进屋走近茶台,刚拱手行礼,垂下的目光便落到茶台上那颗银色铃铛上。
她微微一怔,这是她的铃铛,怎么会在他这里。
且她记得很清楚,他在国公府时给她看的是一颗红色的铃铛,并非眼前这颗。
她还未想起来,几根修长的手指便捻起那颗银铃铛,声音不轻不淡道:“这可是你的?”
虽是问句,语气确是陈述。
柳襄慢慢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终于想起了什么。
那个大雨天,她在城隍庙外救他时曾经掉过一颗铃铛。
而那天,她戴的正是银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