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亲耳听见,仍是心痛如绞。
两厢沉默许久后,柳襄缓缓抬起头,眼眶微红的看着他:“是,我喜欢你。”
“所以呢?”谢蘅淡淡挪开目光,似乎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而实则,他竟是不敢跟她对视。
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她只不过一时迷了心窍,等他们再无交集时她便能将他忘却。
柳襄直直盯着他,没从他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的可能,她终是认输,收回了视线。
“如今我们奉旨查案,若因这些事影响到公事……”谢蘅的语气似乎带着某种警告。
“不会。”
柳襄打断谢蘅,轻声道:“没有下次了。”
若横在他们之间的没有身份那道鸿沟,她不会因此放弃,她喜欢的,她总会拼尽全力争取。
但谢蘅是明王府世子,不一样。
即便她撞破南墙都不回头,他们之间也不可能。
谢蘅喉中的腥甜越来越浓:“最好如此。”
柳襄抬头看了眼盒子。
“这玉佩是用世子给的钱买的,若是世子不喜欢,就让人卖掉吧。”
谢蘅不在意的嗯了声。
柳襄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告退后疾步离开。
她回了房间,立在窗边望着远处,久久未动。
她早知这是妄念,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与他无关。
他拒绝的很干脆,没有留丝毫情面,于她而言也并非是坏事。
她才十八岁,还有很多年。
在很久很久的将来,她或许早已忘记了今日。
也忘了他。
一行泪缓缓落下。
就算如此,那也是多年之后的事,这一刻,她忘不了,也放不下。
罢了。
就这样吧。
忘不了便不忘,放不下便不强求,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总有一天,她会释怀的。
她也相信到了那时,她也绝不会后悔喜欢过谢蘅。
因为,他本身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柳襄离开后,谢蘅便捂着唇难以抑制的轻咳出声,等缓过了那阵,他看了眼帕子上的几丝血,将其藏进怀里。
玄烛不知内情,不能让他发现。
谢蘅缓缓打开了盒子。
他拿起盒子中的玉佩轻轻摩挲着,许久后,唇角微微勾起。
胆子倒是大,将他喻作猫。
谢蘅拿着玉佩起身,寻了几处地方都不满意,最终,将它放在了枕头下。
他时日不多,睹物思人也思不了几年,能多看几眼是几眼。
一夜的时间,柳襄已经整理好心绪,回到之前的状态,一大早便请来掌柜夫人替她梳妆打扮,去赴李氏的约。
回来时,她已拿到了请帖。
玄烛本想着她或许此时不愿意见谢蘅,欲代为转达,却没想到柳襄坦坦荡荡敲了谢蘅的门。
只是这一次,她等着谢蘅说了进,她才推门而入。
二人好像都找到了一种方式调节好了自己,谈起公事来没有丝毫隔阂。
玄烛实在看不懂,他牵过这么多红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的。
寻常要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要不就是继续痴缠,这二人倒好,好像都默契的失了忆,当昨夜那块玉佩从未出现过。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他们二人心里,心上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公务,是查奸细,肃朝堂。
大是大非面前,儿女情长暂时可以不提。
“我已经答应李氏带世子赴宴,届时李大公子或许会来试探一番。”柳襄相信谢蘅可以应付妥当,但他们此行并不在李大公子。
“世子之后打算如何做?”
谢蘅沉思片刻,道:“喜宴人多,你找机会进府探探,尤其是库房或者禁地。”
“库房,禁地?”
柳襄立刻便意识到什么:“世子有所怀疑了?”
姚慷与兵部侍郎有了关联,那他们所图谋的就定然不止赈灾银
但其中藏着什么,他们至今还未窥见。
“不确定。”
谢蘅道:“但只要与北廑有关,绝非寻常。”
柳襄哦了声,道:“知道了,届时我找机会去探。”
“但我离开世子身边就无人了,若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无妨。”
谢蘅:“我会带信号弹,玄烛他们都在姚家外头待命。”
如此一来,柳襄便放心了。
二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待一切确定好后,柳襄便道:“我今日要出城。”
谢蘅一愣:“去哪里?”
柳襄随口道:“去找宋长策。”
玄烛下意识看了眼谢蘅,却见谢蘅面色如常,淡淡嗯了声
玄烛在心底一叹。
世子这演技堪称一流。
天渐渐暗了下来,柳襄便带上之前买的衣裳出了门。
她先去买了些酒菜才往城外而去。
宋长策从天擦黑就在客栈外头徘徊,重云问乔祐年他在等什么,乔祐年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啊,今日一早就跟孔雀开屏似的,难道是约了什么人?”
重云笃定道:“没有。”
车队所有人的行踪都在他掌握之中,这两日没有信送出去,也没有信来过。
宋长策在外头来回踱步,乔祐年和重云也不去干别的,就躲在廊下盯着。
他们定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随着夜色降临,乔祐年拍了拍蚊子,想放弃了:“要不还是算了吧,蚊子太多了。”
重云纹丝不动。
今天这个热闹他看定了!
重云不走,乔祐年便也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便听一阵马蹄声传来。
乔祐年见宋长策咧嘴一笑,眼里在放光,顿时明白了:“人来了来了。”
然而,随着马匹靠近,乔祐年的神情越来越古怪:“我怎么觉得,怎么那么像昭昭表妹呢。”
重云神色复杂:“……不是像。”
云麾将军怎么来了?宋长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很确定他们没有联系过。
“阿襄。”
马刚刚停下,宋长策就迎了上去,拉住缰绳,朝柳襄伸手。
柳襄可以自己下马,但这么多年来,只要宋长策接她,都会习惯性的伸出手。
柳襄自然而然的搭在他手腕上跃下:“在这儿等我呢?”
“不等你等谁。”
宋长策将马牵到马鹏拴好,瞥了眼马背上的东西,挑眉:“这些都是给我的?”
柳襄学着他的语气:“不给你给谁?”
宋长策边取东西边哼了声:“这么久也没来过一封信,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将我忘了呢。”
柳襄想了想,道:“这不也才十多天?”
宋长策小声嘟囔了句:“我们何时分开过这么久?”
柳襄一想也是。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确实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这不是为了查案么?再说了等以后各自婚嫁,总不能每日还混在一起。”
柳襄不待宋长策开口,就指了指那个包袱:“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宋长策捏了捏,猜到了:“衣裳?”
“嗯呐。”
柳襄咬牙道:“四十多两银子,把我当冤大头
宰!”
宋长策被她这咬牙切齿的神情逗笑了:“明明知道,怎么还被宰了?”
柳襄不假思索道:“它值这个价。”
说完便是一愣。
她想起谢蘅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宋长策抱着新衣裳窜了进去,柳襄这才看到廊下的乔祐年和重云。
她抬脚走过去,二人也迎了过来。
“二表哥。”
“昭昭表妹你怎么来了?”乔祐年道。
“云麾将军。”
重云拱手行礼,柳襄微微颔首后,才回乔祐年:“我来给宋长策过生辰。”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今日是宋长策生辰?”
柳襄点头:“嗯。”
乔祐年和重云对视一眼。
生辰不说,只等着柳襄来,这其中深意似乎并不难理解。
乔祐年错愕又惊喜。
这小子藏的还挺深啊。
很快,宋长策就换好了衣裳。
几人回头望去,便见翩翩少年郎咧着一口大白牙健步如风的出来。
而他的眼里只有柳襄。
重云看着这一幕,神色很是复杂。
宋长策的生辰不用通信往来,他便知道柳襄一定回来,可见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
也不知道世子知不知道云麾将军出来了。
他很清楚,世子对云麾将军有意。
不过眼下倒也不是提这些的时候,他笑着跟在乔祐年后头也道了句祝贺:“生辰快乐。”
宋长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阿襄带了好酒好菜,我们喝一杯。”
柳襄挑眉:“狗鼻子吧,没打开就知道是酒菜?”
“往年哪回生辰不是这么过的?”
宋长策嘿嘿笑着:“不过今年的酒菜肯定比往年好。”
“那肯定啊。”柳襄:“溯阳最好的酒楼买的。”
“对了,银子不够,我把刀当了,你给我些,我明日去赎回来。”
她总共带了五十两出来,买衣裳花了四十六两,只剩四两是不够买这些的。
但她不好用谢蘅给她的钱给宋长策庆生,所以把刀当了。
乔祐年:“……”
重云:“……”
宋长策则是见怪不怪的翻了个白眼儿后,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给她。
动作熟练的好像这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乔祐年顺嘴问了问。
“没有啊,以前在边关就算没带够,也可以叫人送过去。”
乔祐年:“……我瞧宋长策这么淡然熟练,还以为这事不少发生。”
柳襄给几人倒好酒,宋长策则将菜拿出来摆好,随口回道:“虽然这件事没发生过,但符合阿襄的性子,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乔祐年长长的喔了声,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还偷偷碰了碰重云的胳膊肘。
重云:“……”
重云面不改色四平八稳的坐着。
他看得见(),但并不想看。
“今天生辰也不跟我们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够意思啊。”乔祐年端起酒杯:“先自罚三杯。”
宋长策倒也不推诿,直接连干了三碗。
乔祐年瞪大眼:“这么凶吗?”
柳襄端起碗,朝乔祐年道:“反正没见他怎么醉过。”
“来,祝你生辰快乐。”
几人碰了杯,柳襄便道:“府里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回去便行冠礼。”
宋长策点头嗯了声。
随后他自己掏钱让厨房做了些菜,在院子里摆上桌椅板凳,宴请在客栈的所有兄弟。
这些都是明王府的人,得到重云首肯后,才都坐了下来。
期间免不得向宋长策敬酒,宋长策来者不拒。
乔祐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今日怎么像是要把自己灌醉的架势?”
柳襄也看出来了:“大约高兴吧。”
乔祐年喔了声,重云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借着如厕偷偷放了只信鸽。
溯阳客栈中。
谢蘅坐在窗边捏着红玉猫猫发愣,玄烛则在一边禀报道:“云麾将军去买了酒后,当了刀去这里最好的酒楼打包了好些菜。”
“重云来信,说今日是中郎将的生辰。”
原来,是宋长策的生辰啊。
谢蘅捏着玉佩,抬头望向天边,那正是城外的方向。
玄烛忍不住道:“这里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世子……”
谢蘅轻轻抬了抬手:“给宋长策准备一份生辰礼送过去,待他们酒宴结束再让重云送,避着柳襄给,别扰了她的心绪。”
“之后的事不必再禀报。”
玄烛眼眶一红,半晌才应下:“是。”
玄烛离开,谢蘅很快就熄了灯。
他屋里若灯火通明,他们几个便也会守一夜。
而谢蘅不知,玄烛几人内力高深,他有没有睡着他们在外头也一清二楚。
三人各占一角,安静的守着。
一片漆黑中,谢蘅捏着玉佩坐在窗边看着远方的灯火,久久未动。
时间缓缓流逝,谢蘅却没有丝毫困意,他就那么枯坐在黑夜中,望着灯光处。
他其实很喜欢喝酒,但他喝不得。
不知何时,他缓缓闭上眼,渐渐沉睡。
玄烛又等了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进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谢蘅跟前,从椅子上将他抱到床上。
借着外头的灯火,玄烛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和他掌心的玉佩。
玄烛沉默了片刻后,终究没有将玉佩拿出来,他轻轻掖好被角,折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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