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菡萍所用美人计,是宁云溪的意思,并不出自宁奉哲之策。
一世夫妻,她深知他的秉性,自满自负,而又自卑自怜,嘴上说着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心里却也不乏卑微之感,时时需要她人表现爱慕,以此获取自我满足。
爱逛花楼,并非喜好不可告人之趣,只是因为花楼女子,得到银子,就能不吝赞誉,极尽美辞,令他心旷神怡。
不过后来,渐渐地,他便有些厌倦,因为清醒之后,恍然明白,她们说的几乎都是假话,心实赞扬,从来不是他,而是他的腰包。
自那以后,他便热衷听到无关利益的女子,说出爱慕之语。
在他看来,母后赞美,所为母慈;王妃赞美,所为地位;妾室赞美,所为立足;花楼女子赞美,所为金银。关乎利益者,皆为自私,而非真心赞许其貌,故而,他不屑再听,闻之而不以欣喜也。
现今,他不知不觉诈降之计,当然以为杜菡萍倾慕,无关利益,唯是情怀。
期盼许久,招抚目的达成,更有意外之喜,顾念廷恍惚间,理智消失殆尽。
山川灵秀之下,田野丰饶之间,她的美妙,既有冰壶秋月之高洁,亦不失精金良玉之绰约,顾念廷桃眸凝凝,回味无穷。
“多谢杜大人,青睐有加。”
杜菡萍徐徐回身,迎上顾念廷的视线,只一眼,立即眉目羞落。
“苏大人没个正形、言语不当,王爷请莫误会。”
顾念廷假咳两声,故作看不见羞意,一本正经回应。
“咳咳,请杜大人放心,欣赏之情和倾慕之意,本王分得清。”
“杜大人至多只有欣赏之情,本王懂得。”
杜菡萍唇际微微扬起。
“王爷英明。”
苏鼎挑眉一笑,毫无征兆,念起诗来。
“顾复恩情终不忘,念旧怜才报主恩;廷争面折心无悔,爱不忍释赴鹏程。”
“记得去年,王爷大婚那日,杜大人不思公忙,提笔写下这首诗。我不明就里,没有多想,还以为诗意,秉承父母之志、竭诚尽节辅佑主上,不料实然,竟是一首藏头情诗。”
示爱猝不及防,顾念廷尤是受宠若惊。
作诗,浪漫之举也。
选在大婚当日,可见款款情深。
思念他,不思公忙,乃是厚爱薄志,一切以他为重。
那么,杜大人为他易志,便是合情合理。
杜菡萍急得跺脚,从他念诗开始,便想尽办法、用尽气力,想要捂住他的嘴。
“哪有什么藏头诗?苏大人又在胡言。”
苏鼎拂开她的手,继续胡诌。
“前一阵子,王爷恢复独身一人,我拜访杜府,见你正在作画。”
“画中之人,就是宸王殿下。”
杜菡萍低眉埋首,满觉无地自容。
“当时便作解释,皇上思念爱子,让我作画献上,以解父爱忧思。”
苏鼎意味深长一笑,若有其事拆穿。
“假传圣意,可是重罪。”
“再有否认,我便去寻画出来,请王爷鉴赏一番,如何?”
杜菡萍怒形于色,佯作羞愤。
“同僚多年,苏大人何忍这样为难我?”
见势不好,顾念廷出言解救。
“苏大人莫再多言,本王看得出来,杜大人确然只在欣赏,别无他意。”
苏鼎气势一降到底。
“王爷偏护,在下不敢多言。”
顾念廷执意英雄救美,俨然一副高义薄云之态。
“你咄咄欺负,还不许本王路见不平?”
苏鼎心服口服,迅速认输。
“在下知错,王爷请息怒。”
杜菡萍锦上添花,紧接一句感激。
“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