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只是转达帝瑾王瑜旨,父皇如果不愿,可以拒之。”
顾孟祯舒眉展眼,不乏骄易。
“颜主瑜旨,朕何从拒绝?抗旨不遵,其祸不小,朕只怕,吃罪不起。”
宁奉哲惠风和畅,语气尤其温柔。
“儿臣自当倾尽所有,谋计其中,襄助父皇全身而退。”
顾孟祯慢条斯理,放下茶杯,冥冥发笑。
“莫非以为,哄话一番,足以活命?”
深感境况不妙,宁奉哲着墨渲染,抱诚守真。
“哄话与否,只要父皇恩赐一点机会,儿臣披心相付,定能自证清白。”
“儿臣孑然一身,入宫求见;拒帝玥王位,不肯凌驾父皇之上;博得盛名,进献父皇。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你我父子,就算不是亲缘,也非毫无亲情。儿臣履信思顺,襟怀坦荡;父皇心如明镜,一眼即明。”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儿臣卑拙之孝,万望父皇勿疑。”
顾孟祯玩趣起劲,逸兴愉然。
“你的孝心,朕从来不疑。”
宁奉哲洗耳恭听,在心里揣度其意,笑声隐约之间,似有一抹难以察觉的阴狠。
果如杜大人所言,父皇杀机已起。
想罢,他摧眉折腰,愈加低首下心。
“多谢父皇宽仁。”
他正思虑说辞,便听父皇问了一句。
“你可听过,朕的庄叔父?”
宁奉哲仰人鼻息,观其脸色答言。
“是,儿臣从小便有耳闻。”
顾孟祯指尖,轻抚装有玉扳指的锦盒,像在感受庄叔父的温暖。
“是否知其尊名?”
宁奉哲诺诺作答。
“是,叔祖父尊名,庄羲和。”
提及庄叔父,顾孟祯眉目,多了几分憔悴哀戚,几分温煦日暄。
“那是平冤五王之乱,重新登记臣籍之时,朕特别为他更名,借以寓意,抒怀感情。”
“早年,与他相识或是相熟之人,如今所剩不多,你们年轻一辈,更是无人知晓他的原名。”
宁奉哲好奇求知。
“请父皇赐教。”
顾孟祯和煦龙颜,慢慢冷却。
“庄叔父,尊名庄哲。”
宁奉哲身子猝然一震,面色抽离所有生机,凝固一片惨白。
“哲……”
心底一处脆弱,被人践踏,被人重伤,顾孟祯龙眸,一点一滴,淙流楚楚,情凄意切。
“你是聪明人,如是一听,便该知晓,朕对你如何寄予厚望。”
“小时候,你疑问频繁,何故你之小名,与其他孩童不一样,朕为何不许他人,称作哲儿?现在,你总该明白。”
“哲儿,乃我继父,恩同再造,怎可任你用作小名?高奉庄哲,必须称你奉哲,朕暗喻心愿,希望所有人,都能敬重朕的庄叔父。”
“他之厚恩,朕诉说多次,你没忘吧?”
他咬着牙,问完这句话,猛地一阵拍案,雷霆赫赫,勃然大怒。
“庄叔父,以善本心,为我狡恶。哪怕我之志向,与他品行相悖,他也甘愿,学着改变。”
“而你呢?生来狡黠,竟为他人忠义。”
“给你赐名,是朕当初瞎了心!你拥此名,有污朕的庄叔父,你不配!”
心绪苦痛,恣意张扬童年残缺不堪的父爱,宁奉哲习惯隐忍不发,仍然止不住眸中清泪,萧瑟打转。
我何尝不是,以善本心,曾为父皇狡恶?
卑微心事,无非就是想要一点父爱。
可是,他漠视付出,不觉珍贵,怜我孝顺几十载,朝不虑夕,终得一句,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