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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盏长明灯自永济寺山头亮起,诵经声经久不绝,引魂幡晃动如旗。

金身佛祖在上,受众生叩拜,形容悲悯。

谈善五脏六腑错位一样搅动,口鼻漫出腥意。他跪坐在地,新长出的青丝勾结,撑在地面的手五指末梢冰凉。

成千上万铜质灯盏不熄,远处重重山岚中飞鸟惊起,厚重钟声震荡灵魂。

头顶声音浸凉如水。

“本宫从没有要放你走。”

谈善艰难地抬头,眼前一片模糊:“……你做了什么?”

他竟然能身穿过来!

“你可以亲本宫了。”

谈善睁大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惊愕成那个样子,表情却仍然柔软,仿佛对他做出什么事都可以被原谅。徐流深面无表情将喉头腥甜咽下去,往前走。

深青长裾被殿外雨水打湿,拖曳在地面,带出蜿蜒水迹。

他一边走一边善解人意:“本宫亲你也可以。”

这是重点吗,自古以来逆天而行者多不得善终。徐流深到底通过什么办法把他弄回来,谈善咬牙切齿,含血吞沫:“你他唔……”妈是不是有病!

“本宫能给的都给了。”

徐流深跪坐在他身前,长衫逶地。他轻轻笑了,只是笑意淡如一抹薄云,很快消失不见:“整座王宫,人人都会奉承你,畏惧你,景仰你,无人敢欺你阻你或害你,待君父百年之后你是后位唯一的主人。若本宫从前没有承诺,此刻本宫告诉你,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无边江山,你与本宫同有。”

古人重诺,君子尤其,言必思行必果。他又是王朝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君无戏言”的分量。

谈善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停止流动。

徐流深叹息一般:“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本宫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喝那杯毒酒。”

谈善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因为他。

“没有。”他颓丧地抹了把脸,深深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压住不断跳动的眼皮,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这是什么地方。”

徐流深凝望着他:“永济寺。”

永济寺为王宫祭祀场所,服侍于宫廷。东颐年间钦天监选址,修缮并扩大庙宇。每至重大节日达官贵人携妻女前来叩拜祈福,祈求上天垂怜。

“你先拉我一把。”谈善喃喃道,“你让我想想,先让我想想,想想怎么解释。”

他换完衣服踏出殿门那一刻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远处青山披雾霭,浓重湿气将一切笼罩在纱中,看不清前路。

十一这小子别别扭扭地给他撑伞,谈善有心转移注意力,打起精神逗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十一板着脸,“你死了,又活了。”

这小孩真是徐流深说什么信什么,一点儿不怀疑。

“……”

谈善忽然扭头:“你掐我一下。”

十一万分警惕,一跳三丈远:“你要干什么!你要向殿下告状?我绝不……”

“嘶。”

谈善二话不说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痛呼出声。

还是疼的。

没做梦。

十一瞪着双眼:“你——”

他撑了把伞,一激动手抖,细雨顺着倾斜伞面往下落,全滴在谈善面部领口,又往里滑,顷刻浇湿一大片。

“……”

谈善打了个哆嗦,刹那清醒。

十一默默闭上嘴。

“你走吧。”

谈善擦了擦脸,有气无力道:“我去找你们殿下,我还是与他同撑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