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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请假去医院。哭着说要是没见到他兄弟最后一面他马上从学校教学楼上跳下去, 把学校老师刺激得够呛,立刻给他签了假条。

“手术之前你醒过一次, 我正好陪床。”

许一多说:“我给你倒水,你让我给你记一段话。”

“我以为你要说遗言。”许一多心情无比沉重, “我当时就握着你的手,说你这是小病,肯定能治好。”

谈善:“……结果我说了什么?”

许一多脱口而出:“去找墓。”

“我也不知道你要去找什么墓, 我觉得你脑子肯定坏了,但你当时都快哭了。我靠, 我俩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我还从来没见你哭过,人都吓傻了。手术一做完我立刻跟你说了, 你脑袋包得跟个粽子一样, 茫然地看我,还问我找什么墓。”

“我又跟你哥说, 你哥本来没当回事,一听说你快哭了掐灭烟拎着衣服就冲进主任科室。医生觉得我俩有病,被缠得受不了说你是脑瘤压迫神经出现幻觉,语言系统混乱。不过我没死心,每年都跟你说。”

许一多挠挠头:“怎么,你又想起来了?”

谈善静默,开口说:“没。”

“你外婆是不是会风水,其他也行,我有事要问。”

许一多爽快:“成,你想什么时候。”

谈善:“越快越好。”

“什么时候能出来打球啊,这都两年了。”许一多又说,“你哥说你脑袋现在是全家最金贵的东西,让我悠着点玩。最后一次复查了是不是,复查完一定去楼底下打一场。”

谈善:“医院去完马上找你。”

许一多高兴起来:“你说的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谈善说,“什么时候骗过你。”

挂完电话谈善又在楼道里站了会儿,他就站那儿什么都没想,脑袋空空地浮起来。过了半天才想去楼下买根巧克力,又忍不住往贴了黄符的门上看。

他那一刹那突然想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早恋,高中少年时间过得十分平静。高二在课堂上晕倒,紧急送医后养了两天,身体状态允许的情况下立刻手术,手术后明显忘记了什么,因为从前他历史能考满分,做完手术修养大半年,即使休息太久也不该到什么都要重新开始的程度。

所有人都跟他说捡回一条命就好了,除了生老病死没什么大事。谈书銮在他手术室门口待了那两个小时,眼里都是血丝,皮鞋下的烟头比从前半年抽得还多。从那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严格勒令他减少费脑子的学习,谈父谈母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快乐。

谈善五指插-进额发里颓然地揉了揉。

他从小到大没遇到什么挫折,手术过了痛过那一阵还是觉得痛,牵扯的不是任何一处地方。他现在突然明白夜里惊醒时心悸的源头——他看向贴上黄符的门廊。

根本没贴紧,不用风吹那黄纸轻飘飘地落下来,跟楼道间灰尘一起飘到他鞋底。

谈善微微地吸了口气,低头时神情极淡。

他将钥匙再度插-进锁孔。

“我洗澡。”他进了门径直往洗手间走。

浴室传来水声。

鬼在卧室,手指掠过一排排挂起来的长袖和卫衣。

现代人的东西对他来说不难理解,高楼林立汽车飞驰,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彻底适应。他的学习能力强到变态,从前是,现在也是。他知道这些衣服该怎么穿,习得一些基本的常识。

浴室外蒙上一层湿润朦胧的影子。

卧室浴室相比外面更私人,氤氲水汽在鬼眼前铺开,他手掌压在上面,血液奇怪地躁动。

谈善抱住双膝,将自己埋进浴缸温水里。

他进来前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藏蓝色遮蔽了整个室内,围出一座天鹅绒的城堡。

鬼站在黑暗中,听见浴室里的人轻轻喊他的名字——“徐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