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突然笑了。
寂夜里他这么笑了一声特别明显,谈善和许一多齐齐一顿,后者不管不顾跳脚道:“老太太!你知不知道你太过分了,米缸比我的脸都干净!”要不是他饿极了能跑去地窖搬酒吗?
老太太幽幽:“山里老鼠多,再说给你留了米你会做吗。”
“……”许一多,卒。
挂了电话许一多贼心不死,揭了酒盖闷头往里嗅,实在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喝进嘴,谈善凑过来,两人脑袋差点撞一块。
“算了。”谈善提起衣领嗅了嗅,“洗洗睡。”
电也没处可插,他俩努力半天给炉子里生了火,挑起来一桶井水在上边烧,柴火在灶膛里炸响开。很快,烧滚的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泡。
许一多累了一整天,潦草洗完脚梦游似地栽倒在床上。两间房里有床,他睡了老太太那间,另一间收拾得同样干净,缺了口的瓷瓶中插着半支枯萎的花。
谈善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提了满满当当一桶水跑去好久没用充当锄具房的马房洗澡。蚂蚁勤勤恳恳地咬,木板搭建的房子四面八方都是孔隙,孔隙里长出一轮芽黄色弯月,月光柔和。
他速去速回,回去时顺手插上了门闩,往床上一躺——
“咚!”
鬼被撞得闷哼一声。
谈善:“……”
他心里有事,湿发上落了水珠,又顺着头发滴在下巴上,自己伸手抹了一把,脑子里一直想事没管鬼,没多久迷迷糊糊睡了。临近下雨,天气闷热,睡到一半他又贴在鬼身侧,鬼高高兴兴地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他发梢。
夜里一点,春雷藏在山边,蠢蠢欲动。
谈善再次惊醒。
远处不知什么发出羸弱的光。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跟鬼四目相对。没灯,只能借由黑暗捕捉到鬼一点模糊的轮廓。不知怎么,谈善后背泛起凉意。
鬼从来到这里就是鬼身,绀青长裾逶迤,铺开在四周。虽离得近,谈善也很难看出他高兴或是不高兴。
“你想回去,为什么?”
谈善跪坐在他腿间,嗓子干涩:“如果你没有死,没有等我,一切会不一样。”
地宫中一千多年不会存在,墓室中葬的人也未必是王世子。他将有无缺的一生,死后无人惊扰沉眠,得以安宁。
鬼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凝视他半晌,像是终于想通了某一件事。
“代价是永不再见。”
鬼五指在他脖颈收拢,冰凉吐息落在他颈侧,喜怒难辨:“是么?”
永不再见。
这四个字落地谈善刹那僵住,一寸寸地抬起眼皮。
“本宫也有一件想不明白的事。”鬼用力摩挲着他耳后软肉,阴翳地咬字,“本宫的世子妃,对自己的死并不意外,徐韶娩带着那块孔雀石求见时本宫在想,黎春来,薛长瀛,魏吉祥,告罪的魏沈,后来从庐陵来的农桑大户,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文官武将,各怀绝技的能人异士……乃至街头巷尾乞儿传唱的歌谣。”
“本宫如有一刻曾恨过你——”
谈善骤然睁大了眼。
“……是你为他的选的路,他甚至没有拒绝的余地。”
“轰隆!”
第一声春雷在山间爆裂开。
鬼问:“你对什么过目不忘,告诉本宫。”
“不管是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