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了!”姜远声竖着眉毛怒道,这幅模样瞬间和他记忆中的人完美重合,“啪”地一声严丝合缝盖在了一起。
“别发癫了!你这头不听话的哈士奇!”那个人曾经也常这样说。是你!
但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森泽航想起来了。
许是因为时间相隔最近的缘故,这一系列画面尤为清晰,不再是幻灯片般一闪而过的场景,更像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属于他的记忆了。
他的爱人被白色的光晕笼罩,满脸惊惧仓惶,身体一寸一寸变得透明,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面前。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挽不回。
他要走了,他又要走了。
这一时刻,森泽航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灭顶的绝望,这份绝望是如此鲜活,他甚至惊讶自己怎么会忘记。
“下一次我们也会见面对吗?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他记得自己这样喊道。
可那人却只苦笑摇头:“你会忘记我的,你每次都忘记我了。”
光华到达鼎盛之际,强光耀眼得他双目刺痛,整间屋子都亮如白昼,不得不闭上眼。
而后亮度逐渐降低,他惊恐地发现,那人不见了,就这样凭空消失。
沙发上还留有他的温度,空气中还留有他的气味,他喝过的水杯还搁在茶几上,穿过的衣服还塞在篓子里。
森泽航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公司和前途、命运和名声都岌岌可危,可他什么都顾不得管,发疯般四处寻找,几周时间里跑遍了那人可能出现或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结局当然是一无所获。
直到属于他的气味也开始消散了,整个世界终于开始粉碎崩塌。
不久之后,森泽航发觉这种“崩塌”并非臆想,而是真实在发生的。
那个人走了之后,他起初因为乱了心神而没能注意到,浑浑噩噩了好些日子后,才意识到周遭的“现实”在逐渐扭曲。
首先消失的是电视新闻讯号,然后是永远加载不出新内容的新闻首页,然后gps也开始错乱,谷歌地图竟然只剩他生活的城市,周遭都是大片灰色的空白。
他问遍了周围的朋友、所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起初,那些人会关心地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不久后,回答便简化成为“不知道,没见过”,再过了阵时日后,答复竟然变成了“那是谁?”
森泽航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三个字时感到的恐惧,宛如零下三十度迎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彻骨的寒冷急速冻停了他的心脏。
整个世界仿佛是从离他最远的地方开始消亡,然后逐渐收拢,最后逼近至他们共同生活的小屋门前,好像索命的恶鬼,死亡的气息四处蔓延。
我的世界、我的宇宙是因为他而存在的,也因为他才能维系。得出这个结论的森泽航不知为何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必长久独自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可他又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消退。
起因是某一天,他看着洗漱台上的另一只牙刷,睡眠不足的混沌思绪四处蔓延,好长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谁的。
五分钟后,他陡然惊醒,惊魂未定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胡子拉碴的苍白脸色,只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