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他仍是风流纨绔少年,可结局甚至并非马革裹尸赴国难,而是不堪大用作逃兵。
那时候我听着,便总握紧手中刀剑。
空无身为佛门佛子,能看透杀孽来处,如此聪慧之人,大概早便推出我所经历的许多。
可这人,唯独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参不透一个欢喜佛。
我忽而觉得豁然,想我与他皆是世人,总有力所不及之事,而他人皆不可救,唯有自己奔走挣扎。
“空无,你不必自欺欺人。”我终究开了口,看他怔然眉目不由轻笑,而后接着道:“你如此聪慧,怎会不明白你自己不是悟不透情爱,是你不曾用心去参悟。说白了,你从未爱过,何来看破。”
他默然不语,却微微低下头去,缓缓转动了一颗腕间佛珠。
“我不是佛门弟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修欢喜佛道,但我觉得你修其他的佛道或许更适合。因为你太空了,四大皆空,所见皆不是,要我说,便总觉得你应当是这世间人佛。”我叹了口气,而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也是傻,神志不清的。”
他这时候似乎终于被触动了,再次抬头看我,神情竟有些茫然。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酸,微微一顿后,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了。
我说:“空无,人渡不了佛的。”
回去之后,我努力去记当年看过的那些梵文佛经,而后去试探着给谢映白念。
我没有灵力,也不是佛门弟子,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处。
然而,谢映白不再看我,似乎也很安静。因为他不再歇斯底里向我发问,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智一日日混沌起来,那双猩红眼眸里除了邪气,再透不出从前的风流自在。
时间长了,我甚至觉得需要佛经安抚的不是他,而是我。
或许凡人也有心魔,而我的心魔始终未变,从来都是谢映白。
他领我入风月情爱的门,成我心头久病不愈的伤。是我年少懵懂,一腔热意血难凉,要以人为改天意,以深情换白头。
可天地不仁。
修仙界的情况似乎日益严峻起来,我在合欢宗中足不出户,也听说各处都出现了魔修,那些魔修皆是通过结界的缝隙入修仙界的,他们实力强大,手段诡谲血腥。
这点我倒是能从谢映白身上看出一点,毕竟他晚入道途这般久,还能有如此实力,可见魔修并非都是无能之辈。
我知道这些,不过因为伏阴多日不归。
他如今已经踏入化神期,在合欢宗中已经不算是个普通长老,以他的年纪和修为,再加上那一手幻术,皆是堪称鬼才。此等修仙界动荡之时,合欢宗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伏阴大抵也接手了追捕魔修的事情,而他的洞府这里还关着一个货真价实的魔修。
我努力不去想,万一谢映白被查出,伏阴会面对什么,而我又能做什么,他不回来我便也乐得轻松。
因此,伏阴回来那日,我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愣。
我已经是个凡人,因此他不食烟火却又繁复华美的洞府中多了许多烟火气,比如他给我建了个厨房,我日日在厨房里做吃食。
他回来得突然,我把菜端出来,吃了一口,然后发觉自己没有放盐。
于是这道菜的味道便古怪极了,也可以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反正称不上好吃。但我懒得再做,便想着将就一下。
伏阴坐在桌边,捉着筷子夹菜吃了一口。
之前他也这般做过,也从来对我做的菜没什么表示,我也习惯了他的动作,但今日他什么也没说,我鬼使神差便问他:“不觉得难吃吗?”
他微微一愣,而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笑了一声,而后风轻云淡地道:“我尝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