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中原最高的佛塔,八角飞檐琉璃瓦,佛塔前是满池莲花开,佛塔后是远山缥缈,飞鸟入人间。
我站在佛塔前,双手合十,迈步入其中,虔诚地上了一次香。
曾经我从佛前无数次走过,却是第一次求佛问佛。
我在心里问佛,我该不该信一人至死不渝,让那人此后生生世世画地为牢。
可我知道,这世间的佛,都不在人间。
人间的佛依旧是人,无人可答我这一问。
我自佛塔中走出,恰看到满池莲花在风中摇曳,荷叶如河海,翻涌成浪。
我忽而想起当初在佛门之中,四处静谧,高山流水,莲花开落,一方阳光之中我与空无十指相扣。
情欲似海,情热如焚。
我知道我早该回去了,我走了太久太久,游历了太久的时日,本是并无多少意义的消遣之旅,不该拖得如此之久。
何况,我当初对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可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很快”是太轻易说出来的词,太虚假也太宽泛,谁也不知道“很快”到底是多久。
我是那般对他说的,可我终究在等。
我知道他为何来我身边,知道他为何喜爱我,知道他终于悟情,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选择看破。
他若是看破此情了,我也不必回去。
也或许是我没什么信心,见得假意太多,也怕他深情不过一时,待我好也是有几分假意。
我怕自己一厢情愿,飞蛾扑火,终无所得。
可我等了那么久,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他看破。
明明一旦看破他的修为定然能突破化神后期,达到半步渡劫的地步,而到了那等地步,他身上的秘法也无法再约束他了。
可他偏偏不肯。
我多日前也传讯过给他,我对他说,你该看破了。
可他只回了我三字。
我甘愿。
于是我明白,不是不可,是不愿。
我狠下心,又拖了一段时日,可如今我大概是拖不下去了。
我也想见他。
他身上的情劫,成了他的死结,也成了我的心病。
常年挂念,想忘忘不掉,想走走不脱。
但我离开的时间足够长了,便是再犹豫,我也该回去。
我好歹能四处游历,可他只能驻足于一处。
我想,我待他还是太残忍。
从世俗界回到修仙界,刚巧遇上的是初春。
春日刚来,草木初生,鸟雀飞舞,而魔域边界却寂寥得多。
魔域的魔气太浓,灵鸟都不爱靠近,走兽也少,只有许多生得狰狞的草木,遍地肆虐开来。天色是微沉的灰,显得有几分压抑。
而在这沉沉天色之下,是一座佛寺。
孤零零一座佛寺,在远处看来,像是茫茫魔气中唯生的光亮。
我之前听说佛门要搬来此处,于是我想着应当是有人陪着空无的,便也安心几分。然而,如今看来似乎又并非如此,这里似乎没多少人。
我有些狐疑,在门前停下,叩了叩门。
门打开来,开门的竟就是空无。
我猝不及防与他相见,下意识便是一愣,对视了良久。
而后他笑了笑,好似我们昨日才见过那般,姿态自然地让出路来,示意我入内。
我便也笑,轻声回道:“我来了。”
说着,我随他走入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