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皇上沉着声音问:“可有人对朕的决定有异议?”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又有谁人敢说一个字,朝中顿时又安顿了下来,无一人再说话。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下午,郗安去军营中,林倾白在书房里看朝中的兵力布防图。

红月进来通传了一声说:“王爷,刘尚书到。”

林倾白点了点头。

不多时刘尚书就走了进来,他走到了案几前,对林倾白行了一个礼。

林倾白却未将目光从布防图上挪开了眼,只是对刘尚书说:“刘尚书不必多礼,坐。”

刘尚书坐在了林倾白对面,目光也随着林倾白望向了布防图,半响叹了一口气道:“王爷,今日陛下命越辉前去查案,以您来看是所谓何意?”

闻言林倾白这才将目光从布防图上缓缓收了回来,坐定在了位置上,淡声道:“安儿用了四年平了叛乱,而如今归朝却不过四日,皇兄就在朝堂上明升暗降,不过是要分走安儿的兵力罢了。”刘尚书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云北军是郗安从潜州带回来的军队,里面的每一个将士都身经百战,一人可以抵寻常士兵三人兵力,且直接听命与郗安。

自从郗将军归朝后,皇上在百姓面前下旨给郗安奖赏,给了郗安封号,并将南营给了郗安掌管,众人皆赞皇上重用贤才。

而今日皇上认命越辉查案,将云北军兵力五千人给越辉,便是在瓜分郗安手中的兵力。

皇上的心思明眼人都懂,郗安立了战功,但在军队中威望太高,在百姓心中民声太响。

皇上决不允许郗安功高盖主,只有将郗安手中的兵权分给越辉,这样才能再次形成双足鼎立之态。

“那以王爷所见,这事要如何?”刘尚书问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倾白翻了一页布防图,淡声道:“便先如此吧。”

“可是越将军那边怕是对王爷和郗将军不利啊。”刘尚书恳言道:“楚将军在的时候便与王爷不和,越辉无父无母又一直跟着他长大,感情笃深,如今郗将军风光归朝,京中又有一小部分在传郗将军是抵了楚将军的战功,越将军怕是记恨在心啊......”

刘尚书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了,只是适时的望着林倾白。

林倾白捏着图纸的手紧了紧,过了会说道:“你说的有理,将方承派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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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火药丢失这件事也奇怪的很,越辉带兵查了一段时间,最后在东郊的一个野山山洞里发现了大量的火药。

那些火药全部堆放在那里,早就被山洞里的积雪给浸湿,不能使用。

皇上在朝堂上说让越辉继续追查真凶。

但是在众人的心里早就给这个案件定了性。

无非是难民对朝廷不满,想要寻衅滋事,既然火药也找到了,难民也闹不出什么大动作,余下的废弃火药皇上便交给越辉去处理,这事就算罢了。

虽然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但是能够原封不动的找到火药,无疑是解掉了悬在每个人脖子上的一把刀。

皇上心情大悦,也恰逢要到太上皇六十大寿,皇上便决定在除夕当日举行宫宴,宴请群臣一起在宫中为太上皇恭贺寿诞。

太上皇爱热闹,这次礼部安排的热闹,一大清早的所有王公大臣到宫中为太上皇贺寿,午膳用过后宫中就开始举行击鞠赛。

如今林倾白和郗安都是朝中重臣,又有文臣武臣之分,不能像以往一样一同入宫。

林倾白作为太上皇的儿子,要早些进宫去为父皇贺寿。

太上皇今年虽是六十,但是眉宇之间却看不出去半分年迈,穿着一身深红皇袍,头发花白,反倒是颇有几分平易近人的书雅之气,坐在主座上笑着接受着每个孩子的贺词。

当年太上皇因为皇后逝世而悲痛欲绝,无心朝政,传位与当今皇上。

之后他便一人住在皇家园林,不问朝政,甚至鲜少有人能见到他,只有在重大日子才露面。

太上皇喜爱皇后,自然也更加偏宠皇后所生的两个孩子。

甚至在众臣祝寿之时,让皇上和林倾白也都坐在了台阶两侧的上座,众王公大臣皆站于台阶之下。

在众臣贺寿之后,太上皇也不知是从何来了心思,问了林倾白一句:“小十,我听说你教了一个徒弟,很是出彩,在潜州战场上立了大功,今日可来了?”

林倾白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回父皇,来了。”

“好,让我看看是那位豪杰。”

郗安便站了出来,单膝跪在了大殿中间,垂眸拱手行礼道:“臣郗安,叩见太上皇。”

太上皇目光在郗安身上打量了片刻,说:“抬起头来。”

郗安依言抬起头。

如今太上皇虽是很少出现在朝堂中,但是早年间他在当皇上之时也是果断心狠之人,朝中许多官员对他十分畏惧。

而郗安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双厉眼毫不遮掩的望向了上座,反倒是将太上皇看的眯了眯眼。

他与郗安对视了片刻,站在朝堂上的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林倾白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妥,他在一旁说道:“父皇,郗安年少之时就跟着我,心思纯良,很不错。”

太上皇这才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从嗓子里恩了一声说:“我瞧着这孩子也不错,剑眉星眸,气势凌厉,在战场上定也是威震八方,小十要说你也是为我们阜朝培养了一员大将啊。”

林倾白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道:“父皇过奖了。”

到了午时众人用完午膳,就一并到了击鞠场。

击鞠比赛相对于上午要自由很多,大臣可以携带家眷观赛。

赛场之上到处都是穿着艳色彩裙的妙龄女子,倒也使往日以来死气沉沉的宫中多了几分生气。

今天下午越辉带领的东大营,和郗安带领的北大营对战,更是今天下午比赛的看点所在。

朝中谁人不知如今郗安和越辉二人年纪相仿,阵营相对,平分朝中兵权,犹如针尖对麦芒。

朝臣甚至都在私下下了赌注,今日的击鞠之赛究竟谁能夺魁。

林倾白倒是一向不喜凑热闹,今日的阳光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场上的选手穿着单衣,有的甚至挽起了衣袖。

但毕竟是冬日,林倾白畏寒,肩头之上依旧是披着大氅,怀中抱着金丝暖炉,他便遥遥的坐着,望着台下正在备战的选手。

击鞠场很大,观台是以阶梯座位,依照官职大小和爵位排座,林倾白自然是坐在仅次于皇上和太上皇的台阶之下,视野很好,可以将整个击鞠场都俯视入眼。

台下有两个颜色的队伍,越辉带着队伍穿着深红衣,郗安带领的队伍穿着黑衣。

两个队伍正在检查马匹和球杆,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时忽然有个丫鬟走到了林倾白身前,弓下了身子对林倾白说了一句:“云王爷,明太妃请你过去一叙。”

林倾白转过头,看见坐在了上阶不远处的明太妃。

明太妃也望着他点了点头,林倾白便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了明太妃的身边。

“明姨娘。”林倾白冲着明太妃行礼。

明太妃却没有那么多礼,拉着林倾白的手腕就让他坐了下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小十啊,你父皇和我都在为你的大事着急啊,今日这个击鞠赛就是专门为你办的,你可要多看一看。”

林倾白皱眉说:“明姨娘,我不太明白。”

明太妃看了他一眼,说:“跟姨娘装糊涂是不是?”

林倾白笑了笑,便不说话了。

明太妃是当年与先皇后一同嫁进皇宫的,宫中嫔妃之间虽大多是勾心斗角,但是明太妃和先皇后之间却一直情同手足。

后来先皇后去世了,明太妃膝下只有一女,便将林倾白和皇上都当成了亲生孩子照拂。

直到太上皇退位,远居在皇家园林,明太妃也随着一起去侍奉太上皇。

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明太妃还惦记着林倾白的婚姻大事。

瞧着林倾白久不出声,明太妃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劝说道:“我多年久居在园林,一年也见不到你两次,每次和你提起这事你要么是推脱,要么就不说话,你看看你皇兄,也就比你大了几岁,如今大公主都到了待嫁的年岁,有了心仪之人,你总不能大公主都嫁了你还一个人吧。”

林倾白听见明太妃这样说,循着明太妃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

晴公主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正坐在皇后身前,目光熠熠的望着击鞠场的越辉。

击鞠场上,越辉和郗安战的正是精彩之时。

只见越辉一个俯身从郗安队员手中夺下了木球,木球在空中腾而起,越辉从马上一个飞身而起,球杖在空中击打到木球,木球盘旋着飞速飞向远处的锣鼓。

只听咚一声脆响。

木球正中红心。

红队得一分。

这一分得的漂亮,台下的人纷纷喝彩,晴公主更是激动的不停的鼓掌,小脸激动的通红。

她回过头对皇后说:“皇额娘,你看见了吗!越辉哥哥进球了!他好厉害。”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说:“越辉是厉害,但你是公主,要矜持一些,别一直盯着越辉看。”

晴公主却宛如没有听见皇后的话,她腾的站起身,说:“母后,球场外挡的人太多了,我也要去前面看!”

说完也不等皇后应声,就提着裙摆奔下台阶。

少女的笑颜如花,三步跨做两步的奔下台阶,裙摆似波一般在阳光下飘动。

年少的爱恋炙热又露骨的,林倾白又怎么可能比得上。

林倾白自嘲的笑了笑,对明太妃说:“越将军少时救过晴公主的性命,二人一起长大,情谊犹在,又是青梅竹马,再者说越将军长相出众,如今正当权,也得皇上皇后喜爱,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地位而言,二人都再合适不过。”

明太妃望着林倾白,忽然发问:“那你呢?”

林倾白一顿,却是说不出话了。

明太妃叹了一口气,说:“你啊,你啊,如此会权衡利弊得失,对别人的姻缘倒是看的透彻,你为何不看看你自己呢?就算是你对其他的女子没有喜爱感情,那你也可以分析分析权位,再不济分析分析容貌,看看有谁是与你般配的。”

“........”

“你可是云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只要你开开口,莫说是京城了,就是整个阜朝,有哪家的女子不是挤破的脑袋想要当你的福晋。”

林倾白垂下了眼眸,说:“明姨娘,我并无意于此。”

“再无意,你也是皇家子嗣,要嫁娶要传宗接代,你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难不成你日后还真打算把你的权利与地位都交于一个外臣?”

林倾白的手猛地抓紧了衣袖。

明太妃望向了击鞠场上的郗安,缓声道:“那孩子确实是争气,但是终究没有皇室的血脉,上次我和你提起婚姻大事,你说潜州之乱未平无心于此,如今潜州已平,以郗安的本事也不需要你再为他担忧了,你还有何顾虑?”

“.......明姨娘,我只是不愿和一个不喜爱之人一起度日,也是耽误了人家姑娘。”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开始不喜爱,慢慢的在一起生活也是会喜爱的。”明太妃劝慰着,目光却在林倾白脸上不断的打量,过了一会她顿了顿问:“小十,你莫不是已有了喜爱之人?”

林倾白手上的力道更大了,骨节泛白,衣袖都被捏出层层褶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并无。”

明太妃一笑说:“你若是没有,那我可等不了你了,不若我现在就给你指一个合适的,你先瞧着,总不比到时你父皇直接给你指婚来的好。”

说着明太妃就将身后的下人唤了过来,随手往远处一指,下人领命便过去了。

林倾白顺着下人走的方向望过去,见明太妃点的是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杏脸大眼,一颦一笑之间既是淑雅文静,又是落落大方,在众王公大臣的家眷之中确实是最出色的。

“那位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名叫周芙照,今年年芳十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姑姑是如今最得宠的乔贵妃,我已经着人询问过了,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

林倾白虽并无此心思,但是明太妃的话他也只能一言不发的听着。

说话间女子就被带了过来,先是给明太妃请安,而后目光一扫见林倾白,立刻就红了脸,声音也软了半分的躬身道:“民女见过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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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击鞠比赛,正值一场赛事结束,郗安所带领的南营队伍以两球险胜越辉的东营队。

郗安走下场,立刻就有无数的人蜂拥堵了过来。

周围女子的惊呼献媚声,大臣的赞扬恭维声,如潮水一般不断的涌来。

郗安却是一句都没有应,只是仰起头望向了林倾白的位置。

场上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都在赞扬他,而林倾白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林倾白坐在明太妃的身旁,身前站着一个长相漂亮的姑娘。

也不知明太妃笑着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子含羞的望了林倾白一眼,立刻低下头不说话。

林倾白却是望着那个姑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郗安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手指紧了紧,侧过脸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一个下人。

那个下人长得很普通,穿着一身灰色棉麻衣,肤色较黑,隐在人群中如尘埃般不起眼,只见他弓着身子走到郗安身前。

“那边在做什么?”郗安压低了声音,朝林倾白那边望着。

“明太妃在给云王爷指婚。”

郗安目光猛地一顿,他缓缓的回过头,望着那个下人,那双黑寂的双眸中泛着狠厉的光。

他的声音低沉,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道:“指、婚?”

“是,将军。”面对郗安摄人的目光,那下人垂着眼眸面不改色的应着。

郗安望了他半响,忽然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郗安手中的牛皮水袋被他生生捏爆了,烫水顺着他的指尖滚滚的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