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到底在神识中看见了什么,竟然会生生的挣脱了林倾白给他定下的定身穴,震惊到如此的地步。
此时鬼魂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虽是没有瞳孔,但是也含着数不尽的痛意,他垂下眼望着伏在他身前的肖祺,向后退了一步,弯下腰想要扶起肖祺,可是双手却在触碰在肖祺的肩膀的时候,猛地穿身而过。
他一愣,低下头目光缓顿的望着自己虚无缥缈的双手,忽然有些无措。
他现在就像是雾一般。
什么都触碰不到,什么都话都说不了.......
想要表达,想要说话,却还需要别人将通灵枝指在他的脑袋上。
最后鬼魂双手垂在身侧,竟然是单膝曲起跪在了肖祺的身前,做出了拱手行礼姿势。
这个姿势通常是请求人帮助是的敬意,也是将士向上级行礼的礼节。
众人都觉得是鬼魂这番动作是第一种情况,对此没有多想,反而将目光都聚集在了肖祺的身上。
肖祺闭上了眼睛,半响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只见他缓缓地站起身子,望着跪在他身前的人,声音低哑的说:“起来。”
鬼魂便站起了身子,一双冷峻如山的眼眸直视着肖祺。
肖祺手中紧握着那根通灵枝,举到他的面前问:“你想要她看见?”
鬼魂点了点头。
肖祺又问:“如果她不原谅呢?”
鬼魂双眸恍惚了一下,但只是瞬间,他便却依旧定定的望着肖祺,目光固执的一动不动。
肖祺知道了他的答案,抬手习惯性的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手却猛地落空。
肖祺顿了一下,却还是佯做一如往常,拍了拍空气了两下,说:“我知道了。”
鬼魂从肖祺的身前让开了身子,肖祺这次再无阻拦的打开了结界。
只见红光一线,结界的薄膜处出现了短暂的消失,几人都依次走进了结界之中。
而那个鬼魂却只是站在结界之外,望着他们走进去,一动不动。
肖祺从林倾白点穴中挣扎开之后,出人意料的没有计较林倾白点了穴之事,也可能是没有心思去计较了。
他的面容比方才更加的冷了,像是覆上一层冰霜。
哪怕是众人都很好奇肖祺在通灵的时候都看见了什么,却也没有人敢上前问他一句。
“他不进来吗?”
莫御罗站的位置距离肖祺稍微远了一些,没有看见肖祺脸上冷如冰霜的表情,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他不进来。”肖祺道。
“为什么?”
肖祺猛地顿住了脚步,身上的寒意似乎又重了几层,林倾白站在他身旁,立刻警惕了起来,目光紧盯着他的侧颜,谨防他又做出什么忽然伤人的事情来。
肖祺却只是回过头,双眸黑沉的望着莫御罗。
莫御罗的岁数其实比肖祺小不了多少,可是两个人对视之间,莫御罗却还像是个孩子一般,他一望见肖祺生厉的眼眸时,顿时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说话
了。
令人没想到的时,肖祺却回应莫御罗了,他声音很沉说:”他是鬼魂,进结界之内会魂飞魄散。”
莫御罗垂下头,说了一声好,就跟在林倾白身后不说话了。
肖祺又看了林倾白一眼,随后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当几人走进庭院的时候,公主就已经望见了。
她从窗边一点点的坐直了身子,没有叫人,只是微皱起眉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来者。
林倾白想了一下,对身后的人说:“羌缦和我一起去庭院中,其余的人都站在这里,不许入内。”
何昉棱也想要跟上前,刚喊一声师兄就被林倾白的厉眼一扫给打了回来,也脚步一顿,转而佯做潇洒的抬头赏月,不说话了。
林倾白让凉瑶楚跟着的原因很简单,公主如今一个女子在闺房中,他们一堆男人贸然前往自然是不妥的,也生怕将人给吓着了。
而带着凉瑶楚前往,女子和女子之间更容易放下戒备之心,也更好交流。
于是三个人一同走向了公主的宫殿中,一直走到了公主的窗前。
公主单手撑着窗台,望着他们几个不速之客,并不惊慌,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
凉瑶楚向公主行礼,拱手道:“公主,鄙人羌缦,这位是傅慕,这位是肖祺,我们今日有重要之事找公主,未等通报就进入了公主的宫殿,还望公主见谅。”
公主仰着头,杏眸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即便是殿室中进了陌生的人,她也没有一丝的惊慌,恩了一声,说:“然后呢?”
凉瑶楚一向是个有话直说的直脾气,可是这次她是第一次见的鬼族公主。
能否和鬼族公主搞好关系,关系到他们能不能从公主这里得到鬼火山的线索。
于是她难得认真的思索下一句话该如何的说,这个时候肖祺直接将手中的通灵枝递到了公主的身前,干脆直接道:“握住它。”
公主垂眸望着那根枝丫,手指轻轻地点着窗沿,她望了一会,抬起眼睛望着肖祺。
本该灵气流动的双眼,此时却波澜不动的犹如一滩死水。
她淡声问:”这是什么?”
肖祺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握住它,可以让你看见你最想看见的人。”
公主的身子忽而顿了一下,随后她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仰头望着肖祺说:“你知道我想看见什么吗?”
肖祺却对她说:“我知道。”
肖祺的目光太笃定了,公主望着他深黑的眼睛时恍惚了一下,继而又笑了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却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美虽美,但笑意不入眼,总觉得比哭更悲伤。
公主望着那根通灵枝,没怎么再犹豫,就直接用手握住了通灵枝,闭上了眼睛。
通灵枝上的绿光又起,顺着枝干蔓延缠绕,一直通到了公主的手掌中。
公主也看见了通灵枝中的景象,瞬间脸上笑意全无,手猛地用力的握住了通灵枝,就像是害怕有人将它抢走一般,用力的骨节发白,手腕颤抖。
过了许久,通灵枝上的光渐渐的淡了,一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公主却久久的没有睁开眼睛。
“公主......”凉瑶楚轻声的唤了她一句。
公主这才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却依旧垂眼望着肖祺手中的通灵枝,她沉默了很久,忽然红着眼睛笑了,抬起头一双含笑的泪眼望着肖祺说:“肖公子,这对我而言并不是好的回忆.......”
“........”
公主又问:“......他在哪?”
肖祺朝远处鬼魂所在的方向指了一下。
公
主顺着肖祺手指的位置望去,看见一个人遥遥的站在远处。
其实他甚至不能称之为是人,不过是在她们鬼族里最低级的一个鬼魂,连实体都没有。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身姿挺立,眉眼俊烈,望着她时像是身后依旧站着千军万马,而他还是那个穿着一身战甲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公主只是望了两眼,就垂下了眼睛,抬手轻轻地拭掉了眼角的泪,说:“劳烦你告诉他,我现在很好,无需他记挂。”
肖祺皱起了眉头,说:“他当时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公主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笑着说:“谁没有身不由己呢.......”
“.......”
“我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只是从一开始就以背叛为目的接近,不论过程如何,不论结果如何,注定就是错的。”
公主说完这句话,缓缓抬起眼睛望向了肖祺,轻声的问道:“我说的对吗,肖公子?”
公主的这句淡入缥缈的话却犹如投入湖中的一个巨石,骤然引起了波涛巨浪。
肖祺一愣,连林倾白都瞳孔紧缩,嗓间干涩,愣住了。
是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不由己,不管是多么的身不由己,欺骗就是欺骗,背叛就是背叛。
一开始就以背叛为目的接近,不论过程如何,不论结果如何,注定就是错的......
全部都是错的......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捏紧了衣袖。
公主的这番话分明不是在说他,可是却让他深入其境,似字字发自于他的肺腑,以至于他浑身冰凉,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肖祺却没有回答公主的问话,而是忽然转身就走了。
他走的步子很快,甚至连公主手中的通灵枝都没有拿。
风吹得他衣摆轻动,何昉棱几人一看他走了,立刻走到他身前,不知是问了些什么,而他却置之不理,甚至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高大的身影渐渐的掩入了黑暗中。
肖祺的性格一向就是如此,来就是来,去就是去,从来不给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林倾白习惯了,凉瑶楚也习惯了。
他走了正好,林倾白不需要再避讳什么。
于是林倾白定了定神,直接问公主:“公主,傅某还有一事请教。”
“说吧。”
“公主可知道鬼族的鬼火山,在何处?”
公主听见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的意外,淡声说:“我只是鬼族中最卑贱的一个公主,不配知晓。”
林倾白一听这句话,心不由的沉了下来。
时间紧迫,在整个鬼族若是不能从公主这里得到消息,怕是真的再无可能了。
林倾白不再多说什么,正欲向公主告辞,却听公主又说了一句:“但是有一人可能知晓。”
林倾白立刻问道:“是何人?”
“鬼城最东边的画舫中,寻一位断了左手的画工,他是我们鬼族的万事通,莫说仙界之事,就是在三界中他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公主这句话似黑夜中又燃起星火,林倾白拱手对公主道谢:“谢公主指点。”
“别急着谢,让他开口很难,并非是所有人的问题他都会回答。”
“那要如何?”
公主不急不忙的抬起手,莹白的指尖拉开了前方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泛着蓝光的玉石。
那块玉石光洁无暇,像是鹅卵石一般光滑,没有雕刻任何的图案。
公主将这块玉石放在了林倾白的掌中,说:“将这个给他,他便会回答你的问题。”
林倾白
接过了玉石,再次向公主道谢。
公主却挥了挥手,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通灵枝递给了林倾白。
林倾白说:“公主若是对通灵枝中事还有不舍,我可以将通灵枝赠与公主,公主便可以时时回忆。”
“时时回忆?我要和时时回忆......."公主似是有些疲惫了,说:“拿走吧......再好的回忆也不过是回忆罢了,留着只会徒增伤心。”
林倾白便松开了紧握成拳的双手,接过通灵枝,和凉瑶楚一起和公主告辞之后,转身离开。
然而在他们走出两步之后,公主却忽然又出声叫住了他。
“傅慕。”
林倾白回过身,望向了公主。
公主的脸映在桌上的暖色的烛火中,眼角还泛着未散的红意,望着他说:“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的信物只能用一次,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问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