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白放下了早已寒凉的茶盏,对公主说:“既然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
林倾白还未起身,阎秋司忽然一手按住了林倾白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小,直接将林倾白拽回到位置上,声音带笑的说:“师父,还有你的。”
阎秋司说着便从衣襟中拿出来一个小木盒子,放到了林倾白身前。
林倾白表情依旧是冷淡的模样,连手都没有动一下。
在众人的面前,他如此对阎秋司,阎秋司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他依旧是笑着,将木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了林倾白的身前。
是一个竹叶编成的小人。
样子很丑,林倾白心口却是猛的一酸,衣摆下的手紧握成拳。
以前在凡间,他教过郗安。
那时郗安还小,贪玩。
春日的竹叶细嫩,林倾白不想让郗安爬到山中去玩,总是令他担心,于是他就命人采了些竹叶。
他带着郗安坐在湖中的亭子下,教郗安如何用竹叶编小人,编动物。
郗安手笨,总是学不会,于是林倾白就坐在郗安的身后,手把手的教他。
阳光落在他们二人相握的手上,温暖的指尖都在发烫。
只不过当年郗安年少,皮的跟个小猴子一样,没什么耐性子一下午都坐在一个地方,于是还没学上几日,林倾白就找不到他的人了。
到最后,他也没有学会。
那件小事早就埋在了百年的长河中,若不是阎秋司今日把这个小人拿出来,林倾白都已经记不清了。
阎秋司拿着那个小人,笑得眼睛弯弯的
凑到了林倾白的身前,对林倾白说:“师父,你看一眼,这是我编的你。”
“........”
“师父,你看看,我学会了。”
“........”
“我昨天编了一晚上,我还编了一个我自己,只不过比起你的要丑上许多。”说着阎秋司又从木盒里拿出来另一个小人。
一个小人高一些,是林倾白。
另一个小人矮一些,看着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是阎秋司。
他们两个人甚至还穿上了制作粗糙的小衣服,和在凡间时一模一样。
阎秋司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泛着光,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一样,拿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杰作,奉在师父的面前,想要得到了师父的夸赞。
林倾白却是抬起手,纤细指尖轻推开了他的手,不愿看一眼。
阎秋司的笑意僵了一下,轻声问道:“师父,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
林倾白没有说话,阎秋司便艰难的又笑了说:“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编的太丑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重新再编一个.........”
阎秋司的声音在木屋中回荡。
屋子内外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两个人,察觉到气氛的异样,甚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胆战心惊的望着他们王上费劲心思,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去讨好清元仙尊。
林倾白心脏又开始疼了,随着他的起伏的呼吸,随着脉搏的跳动,带动了身体里每一个骨节,每一寸器官,都丝丝缕缕的泛着疼。
能忍住,只不过很难受。
很难受很难受。
难受的他恨不得站起身立刻逃离这里。
指尖都嵌入掌心中,林倾白竭力压着嗓子中的沙哑,淡声说:“都过去了........”
阎秋司目光暗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勉强,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小人,笑了两声说:“........师父,我听不懂。”
“我说,都过去了,你能不能........”
林倾白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的下人给打断了。
“王上!仙族那边正在........”
“滚!!!”
阎秋司猛地转过头,目光血红,猛锤了一下桌子,怒喊出声。
所有人都被阎秋司吓了一跳,脸色煞白,通报的那个下人更是脚一崴,跌坐在地上。
面对着阎秋司突如其来的暴怒,那人连滚带爬的说着:“是是是。”便跌跌撞撞的又跑出去了。
一时间,原本轻松喜庆的婚房,因为阎秋司到来变成似炼狱一般,墙上的挂的红花像是炼狱中燃起的熊熊火焰,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却又不敢动分毫。
林倾白闭上了眼睛。
阎秋司粗喘了两口气,转过头再面对林倾白的时候,依旧是方才低微的语气,问道:“师父,你方才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放我走?”
这一下阎秋司脸上强撑的笑意都没有了,他望了林倾白一会,缓缓坐起了身子,脸上冷若冰霜,一字一句犹如刻刀般生冷道:“我说过,不可能,除非我死。”
林倾白早已知道答案。
如今他和阎秋司走在两个极端,他想要自由,可是阎秋司偏偏要将他牢牢拴住,将他的翅膀折断,千万年都不可飞出他的掌控。
阎秋司一直都是如此,霸道,偏执,从未变过。
这或许就是他和晴公主的区别。
她能释怀,他还不能。
“好.......”
林倾白便不再多言了,只是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出现我的面前。”
阎秋司放在案几上的手缓缓的捏成拳,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倾白,妄图从林倾白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他的师父一向待他极好,对他的笑是最温和,对他的话语是最耐心。
绝不是现在这样,冷漠,绝情。
可是林倾白闭着眼睛,阎秋司看不见林倾白眼中的痛苦,也看不透他无懈可击的伪装。
两个人就这样耗了许久,阎秋司问了一句:“.......师父,你当真不愿见我吗?”
林倾白说:“是。”
阎秋司咬紧了牙齿,目光一点点冷到了狠厉。
半响,他垂下头冷笑着说了好几声:“好,好,既然如此,我走.......师父身体还未好,安心待在我魔族,好生歇息。”
阎秋司字字刚劲,说完站起身,锦袍垂下,伴随他的大步如波般浮动,走出了房间。
殿内又恢复平静。
即便是阎秋司已经走远,下人们也不敢再出一语,目光忐忑的望着林倾白萧瑟寒白的背影。
林倾白背对着众人坐在案几前,脊背挺直,久久未动身,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过了许久林倾白才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泛着红意,垂眸之间却发觉案几裂开了一道裂缝。
那两个小人也被阎秋司砸的东倒西歪。
有点丑.......
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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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一路上侍卫都牢牢的跟在身后。
到了寝殿中,将要晚膳的时间,林倾白的令牌被魔将首领拿了回去,而后他再次被关进了阎秋司的结界中,又被锁了起来。
林倾白不喜欢吵闹,所有人的下人非必要不能入寝殿。
门外一开始还有下人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连说话的声音都淡了,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
林倾白坐在床边,望着窗外,觉得如今自己像极了一个囚犯。
飞不出笼子,逃不出掌心。
一举一动皆由人掌控。
到了戌时,送晚膳的丫鬟来了。
那丫鬟穿着一身的灰衣,垂着眼眸走了进来,手中端着餐盘跪在案几给林倾白布菜。
林倾白端坐着,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半响,低声喊了一句:“凉瑶楚。”
那丫鬟这才抬起脸来,露出了一张笑脸,还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正是今日撞了林倾白的那个小丫鬟。
她眼睛亮亮的问:“你怎么出来我的?”
林倾白表情依旧,淡声道:“除了你,没人敢撞我。”
“啧,枉费我伪装的那么费劲,本来还想给你惊吓。”凉瑶楚不满的说。
林倾白低声道:“你如此进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怕什么,我给门外的将士都下了失魂散,等一会他们醒来什么都忘了。”
林倾白这才放下心,想了想又问:“你是如何进魔族?”
凉瑶楚满不在意的说:“想进来还不容易,我之前被你的好徒弟关在魔族地牢中关了一个月,这魔族的情况什么我不知道?”
“什么情况?”
“比如.......”凉遥楚食指晃了两下,卖关子说:“在地牢的深处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魔族之外。”
林倾白听完这话,猛地抬起了眼睛。
凉瑶楚探查到了他的心思,冲他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样?要不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