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太计较价格,也没有问,点了四个只听名字完全猜不到是什么东西的菜和一道汤。
然后一气呵成地合上菜单:“我也不知道我点的是什么,开盲盒吧。”
商时舟什么也没说,只是笑。
结果等到上来的时候,是做得格外精巧悦目的夫妻肺片,凉拌海蜇丝,桂花糯米藕和一碟白切鸡。
舒桥:“……”
商时舟笑得直不起来腰:“可以啊你,盲盒开了四道凉菜。”
舒桥愤愤,捞起还没收走的菜单翻开:“哪有店里的菜单不把凉菜热菜分开写!”
再想到之前她报菜名的时候,商时舟的笑,她顿时觉得对方是早就遇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又瞪了他一眼。
灯光下,她眼波流转,那些明灭的莲花灯都不及她这一眼明媚。
未等他看够,又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没别的,纯粹是她感觉到了有些熟悉的腹痛。
算算时间,也到了该来姨妈的日子。
洗手间在燕归院门口的位置,她走过去的时候,却听到了院外小径上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声音。
她脚步停了一下,到底还是循声多走了几步。
是燕归院旁边的院子,连院名也没有,更灯火辉煌一些,远远就闻见一片酒气,落地窗的帘子并未拉拢,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与房间中某个端着满杯酒的人对上了视线。
她站着没动。
不一会儿,满身酒气的舒远道就走了出来,目光还是清醒的:“桥桥?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在这儿?”
“和朋友来吃饭。”舒桥被他身上冲天的气味刺到,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饭局?”
“男生女生?”舒远道没注意她的动作,向她身后看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但显然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身后有人喊他,他转头笑着应付两句,不等她回答,舒远道就冲她扬扬酒杯:“酒桌上那些人不好应付,我回去了。”
舒桥在原地看他。
走了两步,舒远道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叮嘱一句:“你吃完饭早点回去。”
就是全部了。
她看着他重新走进觥筹交错,就这么在树下站了会儿,才被腹痛唤醒,拧着眉去了洗手间,打电话叫前台送了应急的卫生巾来。
等到再回到饭桌时,商时舟已经添了热菜,室内的冷气也调高了些。
她面前还有一蛊带红枣的暖汤。
“看你脸色不太好。”他这样解释:“又熬了一夜,补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舒远道又转了八千块过来。
还有简单的三个字。
【多吃点。】
舒桥用勺子搅着面前的暖汤,垂着头,眼眶突然有些酸。
舒远道明知这里的消费和隐秘,却不问她从何知道这里,到底和谁来这里,要怎么回去,何时回去。
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听她说出一个答案。
冰冷的数字和面前蒸腾热气的对比太多强烈,也或许是此刻她的荷尔蒙作祟。
来自父亲的关爱,竟然比不上面前才认识了不到一周的人。
商时舟也不知道舒桥是怎么了。
只看着她头上的发旋。
直到她抬起头。
她的眼眶还是有点红,也不知是暖汤熏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但她脸上却是笑着的:“商学长,谢谢你。”
他看她片刻:“叫许深也是学长,叫我也是学长,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说“许学长是学长,商学长就不是学长了吗”的,是他。
不让她叫学长的也是他。
舒桥不随他的意,学之前长褂男人的称呼:“商先生,您事儿可真多。”
她声音软,这样喊一声,连此刻空调吹来的浅风都变缓。
商时舟愣了愣,笑出了声:“别调皮,吃饭。”
不去想舒远道的那点儿插曲的话,这顿饭吃得其实很顺心。
他们聊了些北江一中的事,开了路程的玩笑,甚至回顾了一番那日的棋局。
不得不说,抛开之前的一些成见,商时舟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贵有贵的道理,虽然道理里带着些离谱,但这里菜色的味道确实很值得回味。
只是到了末尾的时候,舒桥借故去找了服务生,回来的时候又带了点惊异:“说好是我请客的,你怎么……”
“不然还让你一个未成年埋单?”商时舟起身,笑了笑,推开门,让她先走。
舒桥捏了捏手机,有些不甘心地收了付款码,小声道:“也就还有半年就成年了。”
“那也要再等半年,半年后你请回来。”商时舟跟在她身后,还真算了一下:“二月?”
“二月二十。”她说完日期,又笑了笑:“不过不重要。”
商时舟垂眼看她。
路过之前的岔路时,她的目光很淡地从舒远道那边一扫而过。
那边的酒气更浓了些,这次并没有看到舒远道的脸,但也能见到里面的几个中年男人都已经红了脸。
商时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又听舒桥冷不丁问道:“你呢?”
他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在问什么:“我?我很少过生日,下次又是四年后。”
舒桥惊讶:“二月二十九?”
“反应挺快。”商时舟点头,又笑:“想过也没法儿过。”
舒桥顺口一接:“和我挺近,不如下次我们一起过。”
身边的人半天都没有回应。
等她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停下脚步去看的时候,正好落入商时舟的眼里。
他不知已经这样看了她多久,也许是她说出那句话之前,也或许是之后。
依然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夜色让灰更浓,也让缱绻更稠,里面的深情仿佛能溢出来。
明知他这样漂亮的眉眼,就算是看路边的流浪小猫,恐怕也是这样的眼神。
舒桥的心却还是狂跳几下,不敢再看。
要移开视线的前一刻,他突然笑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