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阴符经里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念了出来,玄女的屋里忽然传出无法压抑的咳嗽,玄素一惊,喊:“姐姐!”
玄素急急冲入屋内,杨婵却径直跪到了雪中。
她身处在昆仑山的风雪中,却置身在记忆中云华带来的那一场夏日的清风里。
她的声音和云华重叠在一起。
云华喊:“母亲。”
她将头磕到雪中,喊:“祖母。”
那扇紧闭的门忽然被扑面而来的暖风打开了,露出玄女那张寡淡的病容。
玄女死死盯着外面的人,看到杨婵从雪中缓缓抬起头,看清了那张看了许多夜也依旧看不够的脸庞。
杨婵那张与云华并不相似的脸和很多年前置身于风雪中的云华重合在一起。
云华那时跪在雪中,抱着剑,一遍遍地喊:“母亲。”
她可能在那时是想跟自己撒娇的。
但是,在那时玄女守在温暖的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对她饱含着孺慕之情的孩子,一遍遍地告诉她:
“我不是你母亲。”
年幼的云华泪水落了出来,她哭着丢了手里的剑,跑上前,想要拥抱她。
可玄女推开了她,云华挣扎不过,便栽倒在雪中。
她埋在雪中,冷得浑身发抖,玄女将她拉了起来,她又立即惊喜地抬起头,却见玄女将那把冷冰冰的剑交到她手里。
她说:“没有战士会丢掉手里的剑。”
云华问:“我不可以丢掉手里的剑吗?”
玄女回:“谁都可以,你不能。”
“为什么?”
玄女望着雪,通透到凉薄,告诉她:“因为你出身九黎,今日还是众星捧月的神女,可若我死了,便可能被打到地狱里去成为罪奴,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母亲……”云华还是不想要冷冰冰的剑。
但不管是她手中的剑还是她眼里的母亲都是冰冷的。
玄女再一次推开了她,她说:“我不是你的母亲。”
“……母亲。”
玄女让始终不死心的云华死心:“我是你的仇人。”
云华一怔,趴在雪里,怔愣地看着玄女,听到她说:“你的母亲,你的族人,全是我杀的。”
云华下意识反驳:“不是!”
“云华,”玄女将剑与云华紧紧绑在一起,擦干了她软弱的眼泪,命令道,“永远不要放下你的剑。”
“哪怕这剑是为了指向我,杀了我。”
“你懂吗?”
云华或许懂了,因为自那以后,她便再没纠缠着叫她母亲。
玄女咳了又咳,她久病缠身,云华还在宫中时,她尚且能下床走一走,可病到现在,她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要看杨婵,也只能借着风,或者,隔着一扇门,遥遥地望着她。
玄素用神力治愈她的病痛,玄女扬起手,让她停手,转而问杨婵:“为什么这么叫我?”
杨婵理所应当地说:“阿娘唤你母亲,你便是我祖母。”
玄女那些沉稳通通散去,她急切地问:“她这样唤我?”
杨婵肯定地点了点头。
玄女紧紧捏着书脊,挺直的脊梁弯下,玄素拍着她的肩,轻声喊:“姐姐。”
玄女低声说:“如果我当年应了这声母亲,她就不会下山了。”
玄素闻言一怔,竟然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