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柏将早膳送进来,随后默不作声地垂手立在一旁。
明楹就这寝间内的净水洗漱了一下,东宫内的糕点师傅倒是与膳房之中的并无什么二致,做出来的糕点都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小口地用了些早膳,随后问道:“用完早膳就可以回去了吗?”
川柏看了看明楹,刚准备作答的时候,从净室缓步走出一个人。
傅怀砚此时发尾处稍微有些湿濡,替川柏答道:“可以。”
“孤送皇妹回去。”
他用帕子净着自己的手,随后将帕子放在一旁,就这么看着明楹用膳。
明楹被他看得有点儿食不知味,放下了手中的筷箸,“皇兄不用么?”
“孤用过了。”他撑着自己的额角,看了看她此时有些分毫未动的菜品,“不喜欢夏葱?”
明楹这些细小的习性,连红荔和绿枝都未必知晓,却瞬间被他洞察。
她确实不喜夏葱,浇头上面若是有,要么一点儿都不动,要么就是一点一点地挑出来。
其实忍了忍也可以用,只是不喜欢这种味道而已。
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其实她就一直很挑嘴,还因为这件事被训诫过。
明楹想了想,随后轻声嗯了一下。
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准备用些放了夏葱的细面。
毕竟是在东宫用膳,不比在春芜殿之中那般随心所欲。
“怎么还挑嘴。”
傅怀砚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待看到明楹此时的动作以后,从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意味。
他大概是很少看到这样的的明楹,好似倏然回到了从前遇到的那个性情娇纵的小姑娘时。
让他有点儿恍惚。
傅怀砚抬手将白玉碗勾过来,“不喜欢就不必勉强。”
他抬眼看着站在一旁,竭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川柏,“吩咐下去,以后的膳食不用再放夏葱。”
川柏啊了一声,随后很快地又应了是。
川柏此时站在这里,只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算是折磨。
他虽然是在殿中,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此刻实在不应当在这里,而是比较适合充当以后要被膳房里面丢出去的那把夏葱。
实在是色令智昏!
明楹的筷箸停在半空之中,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在东宫用膳不过只是偶然,皇兄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也
不算是兴师动众。”
傅怀砚手指随意地叩击了一下方才的白玉碗,“皇妹没听过一句话么,爱屋及乌。”
他手腕的檀珠在此时很细微地晃动了一下,“反之,亦然。”
他也不算是不喜欢夏葱,只是因为明楹不喜欢,所以也连带着不喜欢。
川柏在一旁听到这话,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应当是那把夏葱,此时站在这里,实在是分分秒秒都是折磨。
他跟着太子殿下也有许久了,心下还不免掀起惊涛骇浪,若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川芎,只怕是要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毕竟在寻常人眼中,傅怀砚这样高高在上犹如谪仙一般的人物,这幅模样,只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川柏很不动声色觑了觑不远处的明楹。
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美色误人。
一直到傅怀砚送明楹回去春芜殿时,川柏吩咐内仕前来收拾寝间,他还是在想,等到川芎处理完事情,下次回到东宫时,还是要让他再谨言慎行些。
得罪了谁都还好商量,若是惹得这位公主殿下了,只怕是也要被丢进慎司监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此时时候还算是早,东宫殿前冷冷清清,往来的侍从即便是看到傅怀砚与明楹同行,也皆是目不斜视。
一直到前往春芜殿,也并未遇到什么人。
虽然往来人少,但是明楹还是刻意与傅怀砚保持了些距离,看上去很是生疏,像极寻常宫中不相熟的兄妹结伴同行的模样。
好似只是礼节性的同行罢了。
明楹此时脑中还在想着他的那句爱屋及乌,分明是稍显清冷的嗓音却又是全然出人意料的话语。
但是,当初显帝娶了自己的母亲的时候,旁人也说这是宠爱,说是圣眷,说是旁人奢求都奢求不来的青眼相待。
上位者所谓的宠爱,朝令夕改,从来都算不得是当真。
她分明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还是忍不住回想到了与他每一次的对视。
深沉的,好像是全然能将人看穿,让人无所遁形的视线。
明楹刻意落下傅怀砚一步,与他保持着还算是疏远的距离,他好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落下她两步,有点儿散漫地跟在明楹身后。
说是送,就当真是送。
宫中甬道大多冗长,但他们一路无话,很快就已经到了春芜殿前,这里往来的人更为稀少,就连之前能听到的细碎的交谈声都没有。
这里大多都是荒殿,周遭只余空寂,寻常的宫婢内仕也不会经过这里。
明楹刚准备对傅怀砚说就到这里就好的时候,于他们正前方的转角,却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看到明楹与傅怀砚,面上也难免是讶然之色。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他们。
他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几番流转,最后还是,落在了明楹身上。
是霍离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