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阿兄。
傅怀砚指腹轻轻碰过檀珠上的佛陀雕刻,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
大娘终于瞧见个能正常说话的人了,有点儿找着主心骨的意思,上前对明楹解释道:“诶呀,其实就是之前老婆子我与小娘子你之前说过的事,现在你不是有个兄长可以为你做主了嘛,正巧这小书生来找我,我就寻思着,也与你兄长说道说道。”
结果这个小娘子的兄长,昨天还能时不时蹦出几句话的,今天就和哑巴了一样,半天了一句话都没说,手中拿着个木珠子转啊转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这话大娘也就是在心里嘀咕嘀咕,倒也没当真开口。
毕竟这个兄长可是个比县令还大的官老爷,若是恼了把自己关起来可怎么好。
大娘推了推旁边面色涨红的小书生,对着明楹道:“话都是这么说。但其实这日子嘛,都是关起门来过的,旁人说的都是虚的,方才这小书生的话你也听见了,恰好你现在兄长也在这里,小娘子不如说说你是个怎么想的呢?”
傅怀砚也垂下视线,似笑非笑,“我也想问,妹妹是怎么想的呢?”
分明只是寻常的称谓,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在他的口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
小书生连耳后都涨红了,大概是很是紧张,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向明楹。
他挠了挠头,身上的缁衣都被他自己的手给抓皱了。
明楹想了想,先是对他道:“多谢你先前帮我找到那本堪舆说的孤本,但是……”
她想到今日傅怀砚步步紧逼对着自己讨要谢礼的时候,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人,面不改色地道:“我兄长人太凶了,他觉得我之前所嫁非人,有碍门楣,所以勒令我在家中闭门思过,亲缘之事自然只能搁置。”
傅怀砚倏然挑了一下眉。
太凶了。
……还挺会败坏他的名声的。
大娘在这个时候才了然,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郎君,又瞧了瞧这个小娘子。
心下实在是免不了有些唏嘘
() 。
实在是作孽,这小娘子先是死了丈夫不说,刚来了垣陵,就被那杀千刀的袁县令盯上,好不容易现今没了事情,这前来救她的长兄,居然是个这般凶恶不讲道理的人。
就因为先前自己家妹妹所嫁并非良人,居然将什么事情都推在妹妹身上,还要闭门思过!
小书生啊了一声,缩了缩脑袋,想到方才她那兄长散漫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的确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分明是四月的天,却让他背脊都有点儿发凉。
他磕磕巴巴地回道:“原,原是这样。”
小书生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傅怀砚,随后有点儿失望地垂下自己的脑袋。
他在心里默默肯定了一下方才明楹的话。
这个姑娘的兄长,的确如她所言,很凶。
总之场中各人心思各异,只有川柏最为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直到明楹回到院中的时候,傅怀砚还是一路沉默。
该不会是因为说他太凶了,所以他现在当真气恼了吧?
明楹一向都很能感知别人的情绪,此时却又实在不知晓他此时究竟是不是愠意。
来福瞧见明楹回来了,原本还在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垫子上面睡觉,此时屁-股一撅一撅地,哒哒哒地跑到了她的裙边,用脑袋蹭了蹭她。
多少都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它之前毕竟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此时看到不远处走近的傅怀砚,往着明楹身后躲了躲。
而且这人还总是喜欢逆着摸它。
此时她们已经到了前厅之中,屋中点着稍微显得有点儿昏暗的灯光。
傅怀砚此时并未看她,只是手中拿着那串佛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惺忪的灯光落了他满身。
明楹有点儿不知道傅怀砚此时到底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皇兄?”
傅怀砚嗯了一声。
明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天色已经有点儿晚了——”
她是想问傅怀砚现在在垣陵可有去处,可是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傅怀砚就突然抬眼,然后抬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往寝间走去,然后将一直蹭着明楹裙边的来福提起放到门外去,阖上门将它关在外面。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来福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它在门外用屁-股撞了两下门,发现这门实在没有办法撞开,然后瘫倒在地,对着门叫唤了两声。
此时的明楹也顾及不上来福了。
她的手腕被傅怀砚攥在手中,被他默不作声地拉着进入寝间,他阖上寝间的门,倏然将她压在上面。
明楹的脊背贴着木门,然后她与傅怀砚对上视线。
傅怀砚的手指碰了碰明楹腕上的小珠,目光深深,几近是让人无所遁形。
他轻声问道:“杳杳有几个阿兄?”
他几近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很快又接着问道:“从前在宫闱之中的时候,杳杳对我——”
他抵着明楹的手腕,“可曾动过心?”
他这话不退不避,没有给人任何搪塞的余地。
好似任何的情绪,都在他此时的目光之中纤毫毕现,一点儿逃脱不了。
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曾动过心的?
这件事,就连明楹自己都佯装不知,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明楹的手腕被他压在门上,她稍稍别开了视线,很轻地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发现根本就不能被转动。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回道:“哪有人是这样逼问的?”
说是在问,倒不如说是在逼供更为妥帖一些。
“有啊。”傅怀砚回,“毕竟如皇妹所说,孤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