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窈手背牢牢压在唇瓣上,腰正好贴合着翡翠荷叶的弧度。
适才抽进去的一口气久久没能呼出,仿佛还在她的五脏六腑里胡乱冲撞,舌根犹如含着一把嚼碎了花椒,麻意席卷了整个口腔直到咽喉。
原来那个‘我’竟饱含了如此多与众不同之处。
是余清窈闻所未闻、想也难想。
在混沌一片的脑子里结成了一团乱麻,她连个线头都理不出来,更别说解开。
此时此刻她羞于开口问,而李策更没有空闲回她。
衔玉沫珠。
翡翠荷叶上水流汩汩,琉璃顶上雨落潺潺。
屋外的雨更急了,好似一场暴雨将至。
呼啸而过的风声里草木被吹得簌簌狂响,让人无端担忧起今夜不知有多少柔弱的花枝要被折弯了腰,有多少娇嫩的花瓣会被狠狠地翻覆蹂.践。
夜晚兴起的大风大雨总是让人感觉到不安。
四面垂下的鲛绡纱也仿佛被风吹动,一时远,一时近地荡起。
映出的水墨画也变得时深时浅。
好似上面变换的影子也像是皮影戏般开始表演,画面一顿一顿,并不连贯。
余清窈的指头用力扣在翡翠荷叶边缘,就好似紧握着小舟的船沿,生怕被风刮起的浪花把她拍进水里。
哪怕已经无衣可湿。
池水漫到了李策的肩,水珠溅起,沾湿了他的脸颊,唇角,而后沿着他仰起的下颚,滚过喉结,被上下滑动的软骨迫不及待地甩开。
最后‘咚‘得一小声,落进池子里,连小小的涟漪都没有激起,就迅速淹没在翻涌的池水里。
余清窈的身子慢慢滑到了翡翠荷叶边的边上,小腿几乎浸在温热的池水当中。
可是她始终不能彻底滑进水里,只有腿儿在水里,像是渔女在水岸边轻轻哼唱,一边‘欢快’地晃.颤着腿,拍打着水花,乐此不惫。
扑通——扑通——
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纯粹是随心而动,随动而动。
咚——咚——咚——
大雨里又传来了别样的声音,不是树枝刮动、也不是石子翻滚,像是木头闷墩的敲击声。
伴着那声音又过了许久,余清窈总算滑动进了水里,温热的水瞬间浸到了她的胸口,唯有两条修.长的腿还无助地支棱在水面上。
热水逐渐舒缓了身体和精神的疲倦,也让她从长时间的恍惚中渐渐回过神来。
卷翘的浓睫疲累地覆在眼上,挣扎了好几下,视线才重新清晰。
就见着对面的李策望着她轻笑,唇缝里还能看见刚刚收起的舌.尖。
比怦怦跳动的心脏更大声的是外头嗙嗙敲打的声音,让人无法忽略。
余清窈把脑袋撇到一边,时不时轻咬着嫣红的唇瓣,随着她喘气而轻轻翕张,半晌后她才有余力开口问:
“……外头是、什么声
音?”
李策正侧过脸,就在她好没好全的扭伤处轻啄了下。就如他所说的,只要是她,吻哪里都不在话下,表现得是那样的自然。
沿着伤处转悠了一圈,他又自然而然地惠及前后。
余清窈希望自己是一株含羞草,恨不得能把周身的叶子都闭了起来,让人无机可乘才好。
“殿下……”
她不由催道,想让他的唇用来回答问题,而不是再吻她。
“来的路上你不是也见到还有几栋没有修缮好的宫殿,今夜雨如此之大,只怕会将先前没有固定好的地方冲散,所以临时赶修也是正常。”李策只好作罢,回答起她的问题。
修房子啊。
以前家中也曾请过人来重修屋子,余清窈看过工匠们用圆头的大木槌将榫构嵌入卯槽当中,一个完整且稳固的木构建就完成了,当真是十分巧妙。
余清窈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敲榫。”
咚——咚——
她声音刚落,外面的工匠又挥起了木锤,在风雨当中坚持不懈地赶工。
大抵是秦王比预料中的时间早至,还没有赶完的修缮工作就变得异常尴尬,所以才不得不冒雨干活。
用拇指指腹抹了抹唇角和下巴上留下的水迹,李策凤眸慵懒微挑,唇瓣轻抿,脸上浮出艳光,就像是已经尝到了人间百味的神仙彻底动了凡心凡欲,那张清冷温雅的脸都染满艳色,愿以此身深陷红尘而不离。
他眼睛瞬也不瞬地朝着余清窈望来,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征伐的念头,脸上却依然表现得十分宁静。
就好像光看水面之上,你永远不知道底下的湍流是如何危险。
“你知道敲榫?”李策又从水面勾起一缕她的乌发,绕在指.尖轻轻搓.揉。
“嗯……”
余清窈被他的‘轻.佻‘举止弄得脸红扑扑的,身子再热下去只怕心脏都要受不了,她扭着腰将腿收了下来,随后就在水里翻了一个身,犹如一条滑溜溜的小白鱼在浪涛里打了个滚。
扶着李策的腿,她努力往翡翠荷叶上一趴,想要暂时脱离这让人会头晕目眩的热水。
难怪人说温泉水不能久泡,会受不住。
可余清窈只顾着逃离温热的水却忘了自己身上早已经不着一物,所以一离水,那湿透的发丝就黏在背后,更衬得那雪一般莹润的肌肤白得扎眼,细腰轻摆,发尾就带着水珠晃了起来,恰在李策胸膛上轻轻一扫,勾得他眸光又幽深了几分。
险些就要伸手擒住那截细腰,拉回自己怀里。
余清窈还在与翡翠荷叶较劲。
不知道是坐在水里久了还是别的原因,她的腿都使不上劲,软得就像是在沸水里滚过的面条。
白里透着粉的肌肤与碧绿的荷叶真是交相辉映、掩映生姿。
赫然是一处浑然天成的美景。
让人不由想起之前说的玉养人、人养玉,确实也是有着一番道理。
余清窈在
荷叶上调理呼吸。
可李策的追问伴着那湿.漉漉的胸膛紧随其后,他嗓音轻轻地问道:“哦,那你知道榫卯是如何打造的么?”
余清窈的腰被抵在翡翠荷叶上,再没有继续往水里滑落,后背被震.颤的声音所影响,一阵阵发麻,纤细的腰肢往上收紧,好似正茁壮挺秀的花枝,她眼睫颤了颤,声音又低又柔,又娇又软,明知故道:“……不知道。”
凡她不知的事情,李策都会耐心地教她,举一反。
大雨倾盆,风起了。
草木都被雨水浇灌了个透彻,土壤也饱吸了雨水。
风吹叶落,纤枝弯折。
呼啸而过的风发出呜咽的声响,从琉璃穹顶盘桓而过。
敲榫的声音夹着汩汩流水声一直不歇。
他们与勤劳的匠人、倾盆的大雨为伴,在这个雨夜各自忙碌。
池水氤氲着热雾。
翡翠荷叶越发得细润剔透,千磨万擦让那翠绿色变得更加水润,从上到下都翠绿欲滴。
鱼戏莲叶上,鱼戏莲叶下。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北。
*
胸口一阵凉意,余清窈悠悠转醒,头顶已经不是那被雨水不断冲刷的琉璃顶,而是一顶暖金色的帐子。
身陷在柔软的云被当中,就仿佛还在温柔的池水沉浮。
她迷迷糊糊地转动眼睛,就见着李策手指从瓷瓶里勺了一抹白色的香膏,合掌化开膏体,继而抹在了她的身上。
鼻端弥漫着她熟悉的香味,冲淡了那股奇怪的扇骨木味。
“……殿下。”虽然在浴池里已经给摸了个遍,但是该害羞的依然害羞,尤其是在这更亮堂的寝室,眼看着李策手掌顺着她的腰往下抹着香膏,她的身子又不住地颤了起来,好像那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反应。
“醒了?”李策把香膏都擦完,拉过了一张薄被掩在她身上,就坐在床沿上俯身看她,不等她开口问就主动解释道:“池子里的水太热了,你泡久了又运动剧.烈,一时气血没跟上来,所以就昏了过去,现在还难受么?”
经李策提醒,余清窈才揉了揉鬓角。
她好似是少了一段记忆,在那一瞬间就仿佛是天光乍收,世界刹那陷入一片黑暗,她就一无所知了。
原是水过热,泡晕了头……
余清窈张开欲答,但嗓子干得好像吞了块磨砂石,光吞咽口水都感觉到痛,她秀眉可怜巴巴地蹙了起来,眼睛往旁边连瞟几眼。
李策及时觉察到她的心思,把桌几上的温参水端过来,又把她扶坐起,后背靠着他的臂膀。
薄被没有挂住,还在往下溜,余清窈大窘,连忙用两只手抱住被子。
李策看她无手可用,就把杯子凑到她唇瓣,“那就这样喝吧,我喂你。”
余清窈早就渴得不行了,就着李策的手,几口就喝完了一整碗温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