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介意。”余清窈想不到有什么能拒绝让主人使用自己书房的理由。
李策对她微微一笑,从她让开的地方进入书房。
在他经过的时候,身上带出很明显的松竹冷香的气味,甚至头发上还是半湿的,就好像刚刚洗过澡一般。
余清窈有些奇怪,李策居然是早上洗澡。
“我下楼去晨跑了,刚回来。”李策发现了她好奇的目光,给她解释。
“哦……”
余清窈匆匆挪开眼睛,快几步走进书房收拾自己的东西,“对不起,我弄得书房有点乱……”
她没想过李策忽然就要使用书房,所以东西放得到处都是。
“没关系,不用收了,我就坐这里,你继续画吧。”李策坐到书桌后,甚至目光都没有往四周多看,打开桌面上的笔记本,已经开始处理事情,不紧不慢地敲着键盘。
余清窈见他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的确不受她的影响,就安心带上耳机,拿起水桶里洗好的圆头笔低头在调色盘里调和颜色。
两人各自占着书房的一角,相安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李策的指尖轻轻搭在键盘上,已经很久没有再按下一个字符,他用脚撑着椅子往右转了20°角,视线正好穿过桌面上摆放的工艺品,看向坐在画架前的余清窈。
余清窈作为艺术系的学生,自有一定的审美,选的衣服都是很适合自己的,无论是他们领证那天的白色桔梗裙,还是今天这一身青提色收腰连衣裙,既衬她的肤色又合她的身形。
在画架前她坐得很直,两腿斜并在一侧,极具垂坠感的大裙摆遮至小腿,只露出一小截腿,纤细白皙的脚踝上落下了一点红颜色,像是一粒位置生得巧妙的红痣。
乌黑的发仅用了一根木簪在脑后挽起,露出纤柔的脖颈,因为低垂下头,脖颈微弯,好似天鹅优美的曲颈,几缕碎发在她脸颊边上,将她本就柔和的面孔又修饰了几分。
她只是静静坐着,就好像是一幅精美的画,引人入胜。
余清窈正望着摆在窗台上的铃兰花,那是她这次画作的参考物。
虽然花是洁白的,是冷色系的,可是在她眼里却被温暖的阳光照暖,她不自觉往里面加了很多暖色调的颜料。
画面因此变得绚烂而温暖。
余清窈拿着笔,看着画纸中心的色彩发愣。
笔下的画在无形中也反映出她现在的心情,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再为李睿的
变心和纠缠而苦恼,反而更加平和与安宁,就像画中的铃兰花。
虽然她看着画纸,但余光还是能隐约察觉到旁边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侧过脸仰起眸,发现那不是她的错觉。
只是李策一点也没有被她抓个正着的尴尬,反而从容不迫地朝她弯起唇角,微笑道:“午饭应当差不多好了,我正想问你要不要一起下去。”
他自然地仿佛他们不过是心有灵犀,恰恰好视线在刚刚不小心就撞上了。
余清窈也没有多想,放下了笔,站了起来,“好啊。”
久坐后四肢都有些僵硬,她趁机就活动了一下,顺手摘下耳机放在调色盘的旁边。
李策也合上了笔记本,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下楼。
孙姨刚把汤从厨房端出来,看见两人同时下楼,笑得慈眉善目,“先生和太太来得真巧,刚做好了饭。”
“谢谢孙姨。”余清窈莞尔一笑。
桌上四菜一汤,虽然种类丰富,但是每道菜的量都不大,李策不是一个爱奢靡浪费的人,所以孙姨精准地控制每餐饭菜的量,以免剩菜剩饭。
这还是两人搬进来后第一次正正经经坐下来吃饭,与李策面对面坐着,余清窈多少还是有点局促,因而细嚼慢咽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和我在一起,很紧张么?”李策轻笑了一声。
余清窈抬起眼,轻轻点了下头,承认道:“有一点点。”
“为什么?我的年龄和你也就差了四岁,不至于有鸿沟吧?”
余清窈眨了下眼,“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都会有些紧张,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其实这样说,还是与他有关系。
余清窈一时嘴快,都没有发现自己话语里的bug。
“不熟悉……倒也是。”李策低垂下眼,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清蒸野生黄花鱼放进自己碗里,“……毕竟也这么多年了。”
“嗯?”余清窈没有听清他的后半句,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疑问。
“没什么。”本着要互相了解的意思,李策开口笑问:“你为什么会选艺术系,还是绘画类?”
“好像是小时候的一个梦想。”余清窈回忆了一下,“小时候摄像手机什么的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所以我喜欢用画来记录,那时候我还经常会给朋友送自己画的小卡片……”
说到这里,余清窈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我那时候画的不好,经常被人误认,还被气哭过几回。”
“你现在画的都很好。”李策安慰她。
余清窈敏锐地发现他在话里用上了‘都’这个字,就好像他看过她不止一幅画一样。
也许是口误吧,余清窈也没有深思。
顺着他的话,余清窈想到一件事。
“画的好不好不敢说,只是有件怪事,我挂在院里的参赛画居然被人看中买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李睿……”忽然谈及这个名字,余清窈
懊恼地闭上了嘴,望向李策,神情里有些抱歉。
不过几乎在李策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又猛然想起来,其实她与李睿的事情在李策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她为什么要觉得内疚,活像她是在婚内出轨了一样。
而面前的男人则是听见她口里冒出‘奸夫’的正牌老公。
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余清窈脸皮都憋红了,像是在脸颊上扫重了腮红。
“不是他,那是谁呢?”李策却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而是顺着她的话也好奇起来。
这话问余清窈摇起头,“不知道,系主任也没有和我说,只说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买家……”
她也很纳闷,自己又不是什么艺术大家,那副画只是在省级获得银奖的一副风景画。虽然算是她完成度很高的作品,但放在芸芸画海里也谈不上有收藏价值,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花钱买它。
不过,不管怎样那笔意外之财倒是让她有机会去了趟一直想去的伊犁河谷。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有人买了我的画作,对我是一种很好的鼓励。”余清窈笑了笑。
李策也微笑道:“既然有人欣赏,那就说明画入人心,是件好作品。”
吃完饭,余清窈继续回书房画画,而李策也一直没有离开书房,他的工作繁忙,余清窈能够理解。
两人互不打扰,一起在书房里安然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余清窈今天全神贯注在画上,效率出奇地高,天刚黑,她的这张作业就收尾完毕,她撕下纸胶带,把四开的纸平铺在书房另一侧的画桌上晾干。
这应当是李策自己用来画水墨画和刻章的桌子,上面还摆着许多工具和颜料。
余清窈扫视了一圈,回过头想和李策说一句自己打算收拾收拾出去了,把书房还给他。
这时候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李策先接起电话,她只好先安静等着。
“什么时候?”
“几点飞机到?”
“我知道了。”
三句话说完,李策就挂掉了电话,余清窈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余小姐。”他客气而礼貌地开口,“有件事可能还需要麻烦你了。”
余清窈回头望他,“嗯?什么事啊?”
“上次说我妈要回国了,已经定了时间,下周二到,我们结婚的事情她很关注,所以想看看我们的情况。”李策解释道,这也是他刚刚电话里得来的消息。
余清窈还蹲在水桶边上,手里正握着几只刚洗好的水粉笔,仰起白净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因为紧张而睁得溜圆,“要看、看什么情况?”
难道有结婚证还不够证明么?
李策手指交叉搁在桌上,唇角带出一抹笑,温和而儒雅,“自然是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新婚夫妻,我有没有骗她。”
余清窈恍然大悟。
这是要和她联手演戏啊!
“可是……”
可是她虽然是艺术系的,但不是表演专业,演戏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擅长。
余清窈主要怕演砸了,坏了李策的事。
八千万果然不是那么好拿。
“就是去那边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我们露个脸,也不用太过担心。”李策安慰她。
但这空口的安慰显然对余清窈的帮助不大,她可不敢夸下海口,面对那样的大阵仗自己一点疏漏都不会出。
与李睿认识两年交往半年,也还没有到见家长这一步,所以余清窈对大旻集团里的那些大人物一个都不认识。
她光想到要去见董事长和夫人,就觉得自己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俩现在还不熟,要装的像真夫妻很难,更何况我没有谈过恋爱,是容易被我妈看出破绽……”李策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眸光在屏幕的荧光下更显得变幻莫测。
“没谈过?”余清窈不敢置信。
不说他是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就说他这优越的身高出色的长相,从感情萌芽阶段就应该会被女孩子注意到,被穷追不舍都极有可能。
可他却说自己没有谈过。
余清窈想要压住自己的惊讶和好奇都很难。
“觉得我很奇怪?”李策轻挑起眉,就仿佛被余清窈吃惊的目光刺到了他隐秘的痛处。
余清窈连忙摇头,“不奇怪……有些人早熟有些人晚熟,都是很正常的,就比如这世上既有早熟荔枝也有晚熟荔枝嘛……”
余清窈胡乱解释了一通,又暗暗同情地瞟了眼李策。
哪怕再风光的人,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短处,就像李策这般优秀,原来是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这也难怪董事长夫人要给他相亲了。
李策‘嗯‘了声,似是被她的话安抚了,又说道:“我是不会,但你可以教我。”
“教什么?”余清窈还没跟上他的节奏,愣愣反问。
李策凤眸弯了起来,嗓音就和他的笑容一样温柔,温声细语道:“教我,怎么和你谈恋爱。”
闻言,余清窈小嘴微张。
彻底呆住了。
怎么李策的嗓音慢悠悠钻进她的耳朵里,她的心脏忽然就痒痒的。
……他是当真的不会么?
他若是不会,为什么单单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让人心荡神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