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温暖的轮廓。
几十年前山中开采过度,大阵早已不堪重负,它奔波在山里焦头烂额地驱赶孽气,那时它其实已经逐渐感到自己的寿数快要走到尽头。
自山林间孕育出的精怪在死后也会重新散在山林间,它们没有转世之说,只有在机缘巧合下再次由山林孕育出来,再次成为精怪开始修行,但那已经不算是原本的它了,就好像是零件卸掉后再次组装出的另一套东西。
山民们不再供奉它不再敬畏它,反倒因为它几次显身阻止开采影响了收益而抱怨连连,它眼见着山一点点“死去”,大阵一点点坍塌,心中有一块儿地方也在一点点毁去。
也就是这时它遇到了洪宣。
洪宣爱它所有的化身,即便它化出的蛇长脚,洪宣也只会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他。
采药人和山神的故事十分俗套,误入山中的青年爱上了山神,回家后始终念念不忘,拒绝了家中安排的相亲,不顾家中反对搬入山神庙,为山神守了一辈子的像。
它终于有了对这尘世的留恋,会和所有落进爱河者一样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会叽里呱啦地拉着爱人讲话,会和爱人分享一个野果,会亲吻彼此——它第一次知道嘴唇还能用来互相触碰,第一次知道哪怕只是触碰也能带来如此澎湃的感情,它好像成了个普通的人。
它因人的供奉成了“神”,又为了人而扒掉这假面,成了“人”。
洪宣逐渐变老,但在它眼中仍是大山孕育出的俊俏模样,它开始担忧洪宣终有一日会离去,爱人却只笑着抚摸它的脊背,告诉它自己即便离去,下辈子也会爱它。
但山怪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它已见惯了妖皇带着的那些少年,无一例外地都是转世后把妖皇忘了个精光。
在这焦虑中,饥荒和疾病席卷了山村,它的庙在被认定了是山神偏心的村民的愤怒中被砸毁,那时它也已虚弱将死,只凭着职责在山中游走徒劳地驱赶孽气,回来时却发现洪宣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
它知道死亡是什么。
山怪将洪宣拖入地下洞穴,用四周灵气供养奄奄一息的爱人,后来它和大阵融为一体为爱人续命,但他依旧迟迟不肯醒来。再后来,有人对它说,孽气可用,服下那胶囊有了和怨神同等的力量后,洪宣就会彻底活过来……
洪宣的脸开始长出树皮一样的纹路。
日复一日,它已经忘记了洪宣正常的面目该是什么样了。
山怪的精神很不稳定,严律还未再开口,忽然感到四周气流涌动,猛然抬头,赫然发现头顶的洞穴高出不知何时凝出一个巨大的、几乎覆盖整个山穴的阵。
这阵纹路泛起血色,与隋辨起阵时带来的纯净感不同,此阵杀意凛然,血腥味十足。
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低头向身后扫去,瞧见远处立在与头顶的阵相呼应的阵中的薛清极。
剑修似乎是刚吐过血,嘴唇红艳异常,素日里的笑容不见半点儿,只有双眸死死盯着严律。
“薛清极!”严律大惊,怒道,“你疯了,你这身板儿敢起剑阵?!”
阵中之人的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笑容,低咳一声,这才用古语道:“我自是敢的,我还要等着解决这一切后,好好问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严律一时语塞,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见薛清极两只手分别指向头顶和地下两处剑阵,厉声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