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拆开了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块儿,薛清极急得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严律嘴上还咬着烟,怕烫到他赶紧闪开,抬眼扫过纸,看清内容时后半截幸灾乐祸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卧室内没有开灯,借着客厅的灯光和窗外的路灯光线,严律瞧见字条上写着几个字儿。
两个“一”,“天”,“地”,两个笔迹不同的“薛清极”,和一个“严律”。
纸上两种笔迹,一个是严律的,一个略显别扭,是刚开始学着写现代字体的薛清极的。
这是在小堃村时,严律握着薛清极的手写字时的纸。
那个已经被严律差不多忘了大半的瞬间再次清晰,当时只是觉得没什么稀奇,现在却忽然想起当时自己抓着的薛清极的手,带着他握笔,笔尖落在纸上时的感觉。
妖皇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写过了就丢在脑后,没想过小仙童会将这纸囫囵个儿地收起,叠的像是要塞进随身小囊里的护身符,哪怕是衣服都让血给浸透了,这张字条他都还记得。
他俩说来也是好笑,一个活了千年却忘性极大,另一个死了千年却是这么个丁点儿小事儿都要记得牢牢的怪胎。
两人但凡中和一些,或许都能活的像个正常人,命运却偏偏生出这两个极端,又让他俩凑到一起。
严律忽然理解了薛清极那些歇斯底里的偏执和对他快要成了恨的爱。
他桩桩件件都要捏在掌心,让那些记忆在脑子里扎了根,而和他共同经历一切制造出这些记忆的妖却将这些全都抛诸脑后。
小仙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他爱的这一位迟早都会没有对他的任何记忆,就像他不存在,像他的爱没有那么要紧。
手里的纸条被抽走,严律回过神来,愣愣地看向薛清极。
薛清极白净的脸上浮起些许羞恼,半垂着眼别过头,倒是不忘将字条抽走后再塞回兜里,起身要走,却被严律拉住了手。
严律感到握着的手上还带着水,指尖竟然又些微地凉了:“你留着这个干什么?”
薛清极脱口而出道:“妖皇已经顺心顺意地看了,现在就别再管那么宽了吧?”
这话很有些被逼急了才有的讥讽语气,往日严律只会气得骂人,这会儿却只盯着他看了看,抬手拍拍他的脸颊。
目光平静柔和,夹杂着细碎的心酸和热意。
薛清极紧绷的神经慢慢儿松弛下来,他凌厉的眉目缓缓软化,嘴唇抿起,他这两天愈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弥弥山将一切都交给严律的孩子了。
年少时他拼了命地长大,修行、出活、履行一个修士的职责,他一方面是为了报仙门师恩,一方面也极力向严律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他心里也不觉得自己还是孩子。
但当他真的和严律在一起后,他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又成了那个幼稚的孩童。
薛清极的肩膀垮下,放弃挣扎似地将头埋在了严律的胸口,闷声道:“那是我重新回来后,你第一次教我写字。我长成后,你就没有再教过我了。”
他说话时带的严律的胸口在嗡嗡震荡,这动荡好像要透过身体打进严律的魂儿里。
严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