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啊时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么军政全优一个人,犯这种大忌!你知道作为军人不假外出、逃离学校是什么后果吗?这是铁打的纪律!如果我今天没把你逮回来,不管你在学校表现多出色,谁都保不了你!部队不需要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兵!()”
指导员肺都气炸了,“你这算什么班长,给所有人带了一个坏头,影响恶劣,我看你今晚不用睡了,去操场上跑到你脑子冷静为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熄灯号响过。
时景不在的315寝室一片寂静。
黑暗中,有人开口问,“贺丘,你说班长女朋友把他拉黑了?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贺丘无语,“我就凑了个脑袋,瞅见他俩的聊天页面了。”
他把手枕在脑下,揣测:“估计人家觉得跟军校学员异地恋没劲儿吧,跟养了个常年不在线的电子宠物似的。我估摸着,不是感情淡了就是被挖墙角,咱们打新训开始,一学期都分多少对儿了,不都这点儿原因嘛。看不见、摸不着,管你长得再帅,也没有陪在身边的人管用。”
这话勾起了大家的伤心事。
有人唏嘘:“唉,正常异地恋都坚持不住,咱这手机都不让用的异地恋就更没戏了,别人分手痛哭流涕我可以理解,我就是没想到班长这么冷静理智的人,居然也恋爱脑。”
“对啊,前程都不顾了,跟疯了似地,说回北京就要回北京。”
“刚开学那会儿,我心想这哥们长这样,手机里估计一堆大美女号码呢,可惜了,叫他这么专情,那女生真是瞎了眼。”
……
话题歪着歪着,就歪到了科大校草铁石心肠的前女朋友身上。
“听说是清华的,难怪这么聪明有手段。”
“你从哪儿听说的?”
“之前学校发东西,班长寄包裹时候,我偷偷瞄见的……对了,你们想看照片儿吗?我知道他藏在哪儿?”
“可以啊!远坤。”
“强烈谴责,这种好东西,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跟兄弟分享!”
电筒亮起来,枕巾蒙住多余的光线,乔远坤偷偷摸摸起身,伸手在时景的床架下方摸索,奇怪嘟囔,“……我记得他之前就放这啊。”
摸了半晌,总算抽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是本相册,还有本儿日记。
一整宿舍人围作一窝,借着电筒微弱的灯光欣赏。
贺丘啧啧称赞,“果然是美女,可以封个清华校花了,清纯又精致,真有灵性,看着她的脸,我感觉都能原谅她劈腿了。”
“这俩人是高中同班同学,初恋啊,难怪呢。”
“时景真人不露相啊,看
() 起来高高在上、仪表堂堂,谁能想到他是个痴汉,偷存了人家那么多照片,手机都上缴了,还专门打印成相册,晚上睡不着觉,就是躲被窝睹物思人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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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行为,自然是被时景发现了。
第二天凌晨,起床号还没响,上铺的乔远坤睁眼,先被眼前黑幽幽的人影吓了个肝胆俱裂。
“卧靠,班长,指导员罚你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儿,吓得我魂都飞了。”
“我的照片,是你动了吧?”
时景的状态显然不大正常,他的眼睛里布着红血丝,额发在滴水,看不出是流的汗还是刚洗过澡,昳丽的脸阴郁晦涩,整个人的气质中都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疯劲儿。
咯噔一下——
他彻底清醒了,来不及想时景是怎么发现的,利索爬起来认错,“我动的,我有罪,全寝室都看了,班长,要揍的话,每人平摊两拳。”
时景当然不可能听他的。
拳头最终没有平摊。
第二天就是散打强化训练,对方打着练习的幌子,名为切磋实为泄愤,乔远坤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一台没有感情的武力输出机器,拳风迅疾,拳拳到肉。
他独自承受了太多。
班长被女朋友删号的痛苦、因告密被逮回来的怒火、室友的鄙视,以及……身上的淤青直到话剧表演那天还未消尽。
作为一个穿裙子的反串女角,登台前,编导师姐不得已往他露出来的胳膊上,抹了两斤厚的腻子粉遮掩淤痕。
白挨这么一顿揍,哪怕时景那张脸俊美得像阿波罗太阳神,乔远坤也吻不下去了,看见他就肌肉痉挛,肚子生疼,哪里还演得出饱含爱意的样子。
话剧登台,演到离别那幕,他磨着后槽牙,捧着时景面无表情的脸,当着军区首长的面,也不管台下嘘声一片,借位胡乱吻了自己的大拇指了事。
这口气一憋多年,直到时景婚礼当天,他才从新娘口中得知自己偷看的破绽出在哪儿。
“……他就为这揍你啊?”
余葵戴着蕾丝白手套,手拎婚纱裙摆,在婚礼仪式入场前,听乔远坤讲起这桩旧闻,笑得前俯后仰,“时景在相册第一页夹了根鹅绒枕头的羽毛做记号,羽毛一掉,他肯定猜着了。”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
无论2016年的时景如何焦躁绝望,余葵再也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再也没回过他一通电话,逢年过节所有伪装作群发的短信,全部都石沉大海,失去音讯。
军校十五天寒假。
在清华余葵宿舍楼下,面对宋定初退缩那一次,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他厌世、暴躁,但每每想起世上曾有人这么拉过他一把,哪怕她不愿再理他,爱意还是又回笼,顽固地在胸口盘踞。
事实上,失魂落魄从清华园回家那天,他凌晨四点入睡,做了一个梦。
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涌现。
梦境深处,余葵坐在家乡开往昆明的绿皮火车上,火车哐当响,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她穿了件鹅黄的卫衣,黑发静垂别到耳畔,安静捧着漫画的侧脸美丽安详。
似是感知到视线,少女摘下耳机从窗边看过来,大眼睛弯成月牙,盛满笑意。
那一刻。
他用自己的灵魂抵押立誓,与远方的神明交换承诺。
如果他能成功迈过这道坎,从黑洞里爬出来,与世界重新建立连结,重塑坚不可摧的意志,命运便给他最后一次得偿所愿的机会。
天亮清醒时,时景恍惚意识到,他从未乘过那样老旧的绿皮火车。
然而,当在搜索引擎里查询当年成昆线的慢车途经站点时,竟真的查到了紧挨余葵家乡的那一站。
空荡荡的站台上,站牌写的三个字赫然与梦境重合——
泽润里。
那是命运给予过他最神奇的提示。
从2021回首,时景已经无从确认哪条路是走向余葵更近的方式,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确实攥着那点儿希冀的火苗,在沉浮煎熬中挣扎自救,用日复一日枯燥的训练和学习将虚无的光阴填满,坚持爬上了岸。
所幸上天践诺,以结局告慰了他所有的执拗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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