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周大郎那哑巴,自家翠香愿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给他老周家传宗接代,不说感恩戴德,竟还不要脸地拿捏上了。
激将法呗,当她妇道人家不懂呢。
这是逼她给他们老周家一个准儿信呢。
都怪周家那个病恹恹的小崽子,成天半死不活的,就是一口气儿吊在那儿死不了,上次好容易嗝屁了,竟然又起死回生了,晦气!
等那小崽子一死,周家彻底绝后,看他们周家急不急,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啥是啥,叫他们往东,不敢往西!
等将来老东西们腿儿一蹬,周家所有财产都归翠香生的娃儿。
至于周二郎?
朱氏嫁进来三年就生下一个小崽子,还是个药罐子里泡着的病秧子,却不着急纳妾,当谁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肯定是男人不行呗。
怕纳妾以后还是做不上种,到时候遮羞布也没了。
就这还想中举?
当举人老爷是那么好中的。
他是不举吧!
高氏进周家院儿的时候,一家子人正忙乎着收拾农具,家里最值钱的农具是一辆两轮儿平板车,比独轮车高档,比不得村里富户的牛马车。
主要前些年周二郎读书要花钱,孙子看病吃药也需花钱,也就今年年初,官家开办了公办的府学,有功名的秀才不但可以进去免费读书,还管吃住,周家才算缓了口气儿。
高氏这会儿子也顾不上假客套了,周大郎早去一会儿,早替自家干活儿,她直接伸手去拉正在磨镰刀的周大郎。
“大郎,别磨了,赶紧的,你叔自己一个人去田里了,可怜人的,他都四十多岁了。”
周大郎纹丝没动,抬头扫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人脸皮怎得如此之厚,上次大姐难道和她说得还不够明白?
以前自己愿意被她家使唤,是因为不想爹娘一直操心自己的婚事,家里人既是看中翠香,他配合就是,反正娶谁都一样,这世上也不会真有女子喜欢自己这样儿的。
周凤英在旁边儿气着了。
呸!脑子得多不正常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合着我兄弟不可怜自己爹岁数大,反到去可怜你家人?
有病!欠治。
周凤英冷着脸大步过去,一把扒拉开高氏拽着自家兄弟的手,劈头盖脸地,“这么大岁数了,怎得一点儿都不知道检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不要名声,俺家大郎还要呢。”
高氏被气得五脏六腑直冒黑烟儿,她若是拉扯周二郎被她这么说也就罢了,就周大郎这样的,那个女人能对他有非分之想。
不过是会干活的牲口而已!
要不是翠香傻,那个能把闺女嫁给他。
“凤英,怎么跟你婶子说话呢。”周老爷子从旁边儿开口。
姑娘可以说话不好听,他作长辈的不能坐视不理。
“他婶子,俺家七亩旱田需要人手儿,正想着花钱雇人过来帮忙呢,你赶紧也去找人吧,这会儿地多的人家都在花钱抢人,去晚了就找不着了。”
高氏脸上闪过恼色,咬着牙,“周长庆,行,你们家可真行,我等着,你周家就别有求着我们家的时候,咱们走着瞧!”
咣当!
高氏拿周家的大门儿出气,摔门而出!
周凤英从院儿里骂,“呸!走着瞧就走着瞧,瞧不起谁呢。”
周老爷子心里不是味儿。
这是把自家大郎当啥了?
当她家牲口使唤呢。
别说翠香是个傻的,就算不是个傻的,也万万不能跟这样的人家结亲。
还有,一个小小的甲长娘子,人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
自己说出来却心虚气短,唯恐人笑话他不配,等着吧,今年的收成若是不错,他也有望选上甲长,这高氏还别成天瞧不起人。
周锦钰目睹一场闹剧,实在难以理解如大伯这般伟岸的男子,型男外表,柔软心肠,看着粗糙,实则猛虎嗅蔷薇,粗中有细,除了是个哑巴,怎么看都是顶顶好的男人,咋就没有姑娘喜欢呢?
竟要落到一个痴傻姑娘家都不当回事儿的地步。
当真是一帮不识货的。
爹那般玉树临风是一种美,大伯这种威武雄壮的难道不是阳刚混厚之美?
周家的麦地里。
周锦钰被家人安排在地头儿的树荫下,地上铺上草垫子,给准备了水馕,几块儿小酥饼,周大郎还捉了蚂蚱穿在狗尾巴草上,给侄子解闷儿。
其他人,包括十岁的兰姐儿全都下地干活儿,日头渐渐升起,气温骤升,大太阳如火球般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汗流浃背的农人。
因为有女眷,周大郎和周老爷子都不好光着膀子干,汗水滴滴答答如落雨,周凤英力气大,跟着一起割麦子,汗水顺着睫毛儿落入眼睛中,一片咸辣,针尖儿般的麦芒扎在撸起的袖子的胳膊上,又痒又蜇得疼。
撸起袖子蜇人,放下袖子热得受不了,左右都难受。
周老太太和朱氏负责把麦子打成捆儿,兰姐儿跟在后面捡落下的麦穗儿。
麦子打捆时需得勒上劲儿,捆结实,防止装卸车的过程中散掉,比割麦轻松些,也没轻松到哪儿去。老太太还好些,朱氏皮肤嫩,手掌心没多久就勒出了血泡。
“云娘你回家做点儿饭,带过来吧。”老太太开口。
“娘,时间还早,我再捆会儿。”
老太太没说话,从衣襟里掏出块儿帕子,帮着朱氏将右手掌缠上。
朱氏感动,“谢谢娘。”
周锦钰坐在地头儿,被眼前农人热火朝天的抢收气势震撼了,他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农人的不易,尤其是没有先进工具纯靠人力的古代农人。
他也头一次理解到秀才爹三更灯火五更鸡,拼了命也要摆脱背朝黄土面朝天,完全靠天吃饭命运的决心。
与此同时,周二郎正被人邀请,去往南州府数一数二的大族,林氏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