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夏市地处南方,刚过白露,气温仍和盛夏没什么区别。
路边百花还未凋零,虽不争奇斗艳,却引得游客路人纷纷驻足停留拍照。
但温书梨无暇顾及,她双脚蹬着脚轮,身旁微风裹着热浪狠狠压弯花草腰肢,纤瘦的背影霎时消失在了一抹橘红晨霞中。
以往乘坐的交通工具通常是公交车,奈何今天时间稍显紧急,她那落灰的自行车总算得到一次宠幸。
终于在八分钟后,温书梨到达云夏五中。
果不其然,还是迟到了。
电动伸缩门紧闭,校园内空旷无人。
昨天高二生报到,今天正式上课,开学第一天因为睡过头迟到,好像也只有她能做出来。
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七点四十,晨读时间。
下一秒,微信显示艾蝉发了一条新消息。
蝉:【梨梨,你到了吗?快下晨读了。】
W:【刚到,如果大福发现我没在班级,就说我肚子疼去洗手间了。】
蝉:【好。】
蝉:【大门已经关了,你要怎么进来?】
怎么进来确实是个问题,这可难不倒“爬墙天才”温书梨,细长的指节敲出两个字:【爬墙。】
旁边保安室的大叔昏昏欲睡,暂时没发现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猫着身子往朝东的方向走过去。
温书梨经常迟到,这个坏习惯从高一延续至今,每当正门过不去,只能爬墙。
爬墙不可怕,可怕的是保安大叔会突然在周边巡逻,幸运的话能跑掉,不幸的话只有被逮住、通报批评的份。
她左右张望了下,四周无人,环境安全。
温书梨吸了吸鼻子,一边爬墙一边吐槽:“没人性。”
要按道理来讲,她今天迟到全都怪在哥哥温子旭身上,明明说过喊她起床,自己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在建筑上,云夏五中倒是为学生着想。
两边的围墙高度不超过两米二,最顶端也没有类似长矛的尖锐物,利用这点突破口,五中的住校生们经常在晚上偷摸溜出去吃夜宵。
校领导为此愁眉不展,但五中属于公立高中,器材设施建筑费需要国家拨款,资金不到位,翻新加高围墙的想法只能一拖再拖。
眼看着就要越过顶端,谁知脚下一滑,身体重心偏移,温书梨整个人重重摔在地面上。
“啊——”她想尖叫,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唔!”
巨大的冲击惯性不由得让温书梨的心骤然缩紧,双手条件反射般撑住地面,直至半分钟后魂才归位。
少女唇线抿直,略有不满:“第一次失误,稀奇。”
很快,她又把罪魁祸首痛斥了遍:“温子旭,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说生气也不为过,只不过尾音打了个转,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然后……她捡起书包,一瘸一拐地朝教室的方向走。
这墙翻的,让人又佩服又心疼。
-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五中的重点升学率在云夏市排名第一,是许多家长口中的“半个大学”。因此,教育理念规定极为严格,一个小时的晨读必须大声朗读。
从进入五中的那天起,温书梨就想:读书就读书,读那么大声不怕费嗓子吗?
如果再不转移阵地,她感觉耳膜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她的班级是十班,到十班之前必须经过教导主任办公室。
“上个学像是取经。”温书梨叹了口气,真实慨叹。
由于摔倒后行动不便,脚步变得异常沉重,刚一停顿,她看到办公室里站着两个男生。
两人个头错开,衣着像是商量好似的,可以用、嗯……黑白双煞形容。
应该是没穿校服被大福抓过来了。
本以为他们会受到一顿吐沫星子乱飞的批评,可代替的却是或近或远的夸赞声:“不错不错,成绩还是如此优秀,优秀啊。”
好奇心作祟,温书梨悄悄移到窗边。
任福国手持成绩单,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可是下届高三生冲击省状元的种子选手,自然早些重点培养,今年高二只有两个重点班,为的就是给下届重重点班——拼搏班做准备,这两年好好努力啊,老师相信你们。”
“哦对,来五中一年了,对五中有何看法啊?”男人突然问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白衣男生竖了个大拇指,先开口:“老师同学都很好,学习氛围超级棒!”
有点像耍嘴皮。
默了两秒,黑衣男生稍动,唇角微扯:“师资雄厚。”
语气不咸不淡,分不清楚是真正夸奖还是敷衍了事。
男人听了呵呵直笑:“有眼光有眼光,五中的实力我不用多说,你们也知根知底……”
很显然,大福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凡是有家长或校领导提起五中的教学实力,不说夸张,任福国能拉着对方啰嗦好长时间,学生们也不能幸免,但他们足够机灵,只要男人开始念经,扯开话题撒腿就跑。
觉得无聊,温书梨抬脚想走,一回眸,恰好与黑衣男生四目相对。
就在那一瞬,对方全貌跌进她的瞳孔里。
少年眼睛狭长,眸色似是墨石般又纯又黑,额前碎发稍稍遮住了眉眼,却不显违和。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紧绷的下颌线利落分明,似是上帝偏爱的宠儿。
他身穿黑色冲锋衣,肩膀宽阔,拉链拉至顶端,衬得整个人倨傲又散漫。
金色璀璨的晨光下沉,发丝弧度无一不完美。
明明陌生至极,明明眼神没什么温度,可就是有一种错觉让温书梨在潜意识里认为,她好像、好像认识他。
此时,任福国对五中的夸奖仍旧滔滔不绝,白衣男生脸上挂着笑容附和,快要僵了。
“快上早课了,赶紧回去吧。”忽一转言,任福国又说:“哦对,还有一件事,你们报到那天不来我可以不管,校服一定得穿,五中的规定必须遵守,这事你们班主任会安排的。”
任福国终于舍得结尾,察觉到黑衣男生目光未动,他扭身看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闻言,温书梨仿若惊弓之鸟,在蹲下之前鬼使神差地对男生做了个‘手动拉链闭嘴’的动作。
男人奇了怪了,“什么也没有啊。”
……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十班,温书梨选的位置在离后门不远处的倒数第二排,在众多高个子的掩护下,她很轻松地往凳子上一坐,松了口气。
艾蝉干脆也坐了下来,“梨梨,大福没来班级,你在外面没被他抓到吧?”
任福国外号大福,是五中知名的封建教导主任,每周不定时站学校门口抓迟到的学生,被抓的学生不仅要受一小时枯燥乏味的思想政治教育,还会被叫家长。
这点她高一亲身经历过。
高一、高二、高三学生都表示:大福不是一般可怕,是二般可怕。
温书梨摆了摆手,“没有,但我以后再也不爬墙了。”
身后的严晟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应该说再也不迟到了吗?逻辑不对啊,梨子。”
她、艾蝉、严晟凛高一都在平行班,玩得很好,所以怼人也不用过于把握分寸。
温书梨:“你管我。”
这次的爬墙经历不太愉快,摔了跟头还搞得自己身心俱疲。
总归书还是要读的,翻开课本,言语呼之欲出,前排的声音飘了过来。
“哎,昨天报到不是有两个人没来嘛,你猜是谁?”
“这还用猜?沈厌和迟川两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