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一撇月影隐在堆云后,四野弥漫着大雨前夕的闷热潮湿。

忽而一阵风吹过,重重叠叠的影子落在燕无恕面前的少女身上,分明是极寻常的一张清秀面孔,却在这忽明忽灭的光影中模糊不定起来。

“你说什么?耳廓?”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洁白小巧的耳被她指尖捏了捏。

她眼珠瞪圆了几分,神态惊奇,像是头一次听说。

“耳朵也能认人吗?真稀奇。”

燕无恕锐如鹰隼的眼紧盯着她。

悄无声息释出的炁将少女包围,一缕生炁正无知无觉地探上她的脖颈,薄薄的一层皮肉下,是汩汩涌动的血液。

……平缓得没有丝毫起伏。

燕无恕修行法家之术八年,虽然时日尚短,但在灵雍辟月宫内名列前茅,已有小成。

至少探得眼前少女体内炁海未开,应是不会出错的。

燕无恕眸色沉沉:

“天下有千万人,就有千万种不同的掌纹与耳廓形状,恰好我记性还不错,只要见过几次,就很难忘记。”

少女做出一个夸张的惊叹表情:“那你背书一定很厉害吧。”

燕无恕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神态变化。

“你不问我阴山琉玉是谁?”

少女露出清甜纯澈的笑容,带着几分乡下女子的淳朴。

“你不是说了吗?是你认识的人,听着像是哪家世族的女子,我的耳朵与她生得很像吗?那可真有福气嘞。”

她反过来打量燕无恕。

“对了,看你这身装扮,是今天来庄子上的那位贵人身边的人吧?你们工钱多少?一旬休假几天?还招人吗?实不相瞒,我家那口子被贵人选中,人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万一他被小姐看上可怎么办?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把他盯紧点才行……”

她细眉紧蹙,眼中盛满真切的担忧,好像自己怀里捧着什么容易被人觊觎的宝贝。

可实际上,也只有她自己会把一个泥腿子当宝贝而已,还担心钟离小姐瞧上她男人,真是杞人忧天。

燕无恕见多了这样的人,原本有八分笃定的念头,也微妙的动摇了起来。

像吗?

耳廓和身形或许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他毕竟只与阴山琉玉接触过寥寥数次,那些凭着记忆描摹的画像,并不一定有十成十的准确性。

而且这言辞举止,与他记忆中的阴山琉玉南辕北辙,简直就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乡野村妇。

他打断了少女的絮叨:

“方才那个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谁?小梅吗?”少女抬起头,看了眼月娘离开的方向,“你打听小梅做什么……要打听也可以,十枚灵株,我就告诉你。”

燕无恕眯了眯眼。

他丢给少女十枚灵株。

少女惊喜接过,笑眯眯答:

“小梅

是太平城中雪芙阁的跑堂,平日帮忙送送店里的胭脂水粉……她也是郎君认识的人?”

燕无恕没回话,摊开的手指勾了勾。

“胭脂水粉给我看看。”

琉玉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

上面刻了雪芙阁的标志,正是用来敷在易容蝉纸上的胭脂。

因为易容蝉纸需每日更换,加上天热汗多,胭脂用得比琉玉想象得要快,所以才让月娘顺路买了带进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了遮掩。

即便燕无恕追查下去,发现雪芙阁没有小梅这个人也无妨,琉玉自会装得一问二不知。

她买胭脂是真的,卖东西的人身份有问题,关她一个无辜买家什么事?

燕无恕握着胭脂盒翻来覆去检查,琉玉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指骨粗大,手背依稀有些陈旧伤痕。

前世,就是这双手将剑端送入她心下半寸。

法家之术,刑名剑诀,剑气纵横于肺腑,痛到极致时能直透脑髓。

他若就此罢休,这条命她不急着现在就取。

他若非得深究下去,那琉玉也不介意今夜就让他命绝于此,保证会比前世被她咬断喉管时更痛苦。

琉玉挪开视线,举起燕无恕递给她的那十枚灵株,对着月光轻轻吹了口气。

灵株发出一声清响。

燕无恕缓缓抬眸,望向琉玉。

明明没有任何不合逻辑的举止,就连这一盒廉价胭脂都没有丝毫破绽,但当他凝眸审视眼前少女时,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莫名的警戒。

如果是前世的燕无恕,很容易能领会到这其中微妙的矛盾。

因为她没有怯意。

虽然燕无恕只不过是世族身边听命行事的打手随从,但到底行走于豪门华宗之间,平民百姓视他,如他视仙京贵人。

下等人对上等人那种骨子里的怯,是藏不住的。

不管琉玉再会伪装,这种怯意她装不出来。

就像前世改头换面、身居高位的燕无恕,也始终没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世族子弟。

不过现在,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燕无恕还没有那么老辣。

他将胭脂递还给琉玉。

“你可以走了。”

琉玉眨眨眼:“那招人的事……”

“不招。”

琉玉故作遗憾,拿着胭脂朝庄园里走。

“阴山琉玉。”

身后又响起燕无恕阴魂不散的声音,琉玉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头时,面上的每一分疑惑神态都恰到好处。

不知何时,燕无恕戴上了能分辨易容幻术的琉璃镜片,正立在夜色中幽幽注视着她: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琉玉毫无躲避。

“我叫明瑰,玫瑰的那个瑰……郎君还有什么事?”

这一次,燕无恕终于没再多言,放琉玉回到了庄内。

直至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内,琉玉面上噙着的二分笑意才逐渐消退。

即便重生一次,也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意料之外的变数。

她不能有半分大意。

琉玉点燃一盏灯,行至床榻边,从枕下摸出了一封被咒术封住的信笺。

按照之前她们所商量的,在育种管事手底下做学徒的丹髓,会趁机摸清整个庄子的仓库。

前些时日进展还颇为艰难,直到这些天,整个庄子内部已经有七成都被替换成了妖鬼,入夜行动变得容易许多。

琉玉展开信笺仔细扫过。

五谷、灵植、花种、草料……

足足记录了五页纸。

琉玉大致估算了一下,就这个粮仓库存,就算她的坞堡装满了人也能吃个二年五载。

这些还是最基本的粮草灵植。

更有价值的丹药,恐怕都在主宅的仓库中,那才是修者垂涎的宝物,也是相里氏会派高手严加看管的地方。

万事俱备。

现在只等山魈将主宅的修者分布图送回,琉玉就可发出青火令,召集妖鬼正式进攻相里家了。

琉玉望着茅草屋内的顶棚,在脑海中为正式进攻那日一遍又一遍地推演。

庄子这边,短时间潜伏还行,时间长了不可能瞒住。

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暴露的同时,钟离灵沼和九方少庚仍然还在主宅,那就不得不与他们交手。

届时,要如何排兵布阵,安排谁对上谁,必须要仔细斟酌考量。

如果她是钟离灵沼,她会怎么应对。

如果她是九方少庚,又会如何反击。

这些念头在琉玉的脑海中盘桓纠缠,她必须将每一道思绪都逐一理清。

良久。

她才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随手灭掉烛火的同时,她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稻壳做的枕头里。

“……好累,帮我捏……”

琉玉刚想叫墨麟替她捏一下肩,说出口的同时,才意识到墨麟今夜不会回来。

不只今夜。

在钟离灵沼撤出太平城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应该都会留在钟离灵沼身边。

原本昏昏欲睡的眸色蓦然清醒几分。

琉玉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前所未有的心情在她身体里蔓延。

因为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情绪,所以一时间,就连琉玉自己都并不知道该如何确切的形容这种感觉。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知道——

这种情绪,叫妒忌。

-

此刻的钟离灵沼并不知道,自己生平头一次,在某种意义上做到了让琉玉吃瘪。

交觞酬酢,丝竹乐声悠悠。

宴席上大多是本地乡绅,听闻仙都玉京的贵人来此,闻风而动,结交之意溢于言表。

钟离灵沼敷衍了一阵,已是略有几分疲惫。

底下红光满面的管事雷

岩还在向她敬酒:

“……灵沼小姐大可放宽了心,这、这些仙草灵植……一定会保质保量,按时送去主宅……绝不会耽误贵人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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