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次日。
戚瑶做了一晚纷杂的梦,骤然醒来,还有点不清醒,睁着眼发了会儿呆。
窗帘遮光,室内昏暗,然而捞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了。
叶清蔓在旁边睡得死沉。
昨晚她心里揣着事儿,睡不着,叶清蔓和她躺着聊天到凌晨三点。戚瑶睡了之后她还兴致勃勃地追剧,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
戚瑶小心翼翼地起床,在衣帽间挑了身简单的衣服,略微打扮一下,就出门了。
“栗子,到时候她要是醒了,你帮她点下外卖。”
栗子握着方向盘应声。小王在守着老婆坐月子,还没回来。
“哦对了,给小王的红包发了么?”
“发了发了,包那么大,他可感谢你呢。”栗子将车驶进小巷,停在一家没有招牌的狭小店面门口。
“那就行。”
巷子颇窄,白墙黑瓦,地上铺着天青色瓷砖,戚瑶下车,第一眼望见蓝天下层叠的瓦砖屋檐角。
颇有点江南水乡的意思。
门口的侍者指引着栗子把车停到后院的停车场去,戚瑶则跟着指引进了店内。
这是一家很出名的私房菜,位置难订,戚瑶这种对吃的不太上心的人都知道。
穿过豁然开朗的长廊,假山上的水流声潺潺,檀木香幽幽在鼻尖浮动。侍者推开包间的门,躬身把人引了进去。
“来啦。”女人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座位,盈盈一笑,眉目间自有独特的风韵。
“敏姐。”戚瑶喊。
“坐。”赵敏挥挥手让侍者下去,“我记得你是比较喜欢清淡的菜?随意点了一些,你看不够再加。”
戚瑶看了眼菜单,的的确确都是些淡口的菜,笑了笑,“难为敏姐还记得。”
“那是,我们当年拍那部民国剧,合作了那么久。”赵敏十指随意交叉着,手肘撑在桌面上,颇为感慨地看着她。
“当年还是个排不上番位的女三,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真的很不错啊。”
这话不是不会接,是不想接。
说什么?“谢谢您提点”太谄媚,“哪有哪有”太场面话,戚瑶都不喜欢。她只弯起眼角笑笑,没说话。
“还是这样,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赵敏感叹一声,真笑了,“行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风行的结果知道了吧?”
其实按理说结果应该还没出,她是因为跟喻嘉树沾点边才提前知道,赵敏就是实打实的人情和资源。
“嗯。”她点点头。
“我看了你的片子,很不错,能做到这个份上,直通终面是应该的。但是这让我更想找你聊聊。”
“你刚出道第二年那会儿我就很喜欢你。”赵敏正色道,“当时你没签公司,我还在老东家那儿,拉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来。”
戚瑶抬眼,敏锐地注意到她用的是“老东家”。
赵敏的经纪公司可以算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资源一流,和她算是相互成就。
之前只是隐隐听到些风声,现在才确定,她大概是真的要解约了。
戚瑶思忖片刻,规规矩矩道,“裘朗是我学长,又算是我走上这条路的领路人,他当时已经跟我沟通过了,的确不太好再去答应别人。”
“行,”赵敏慢悠悠往茶杯里倒水,“知道你就这样,裘朗那破公司到现在还比不上那时候我东家一根脚趾头,还不是死心眼儿。”
“我只是觉得你很有灵气,非科班出身,但肯吃苦也用心,还年轻,没必要埋在那儿接网剧资源,还要被新签的小艺人捆绑。”
戚瑶沉默不语。
“我年纪越来越大,不可能吃这碗青春饭一辈子,准备退居幕后。”赵敏抿唇喝了口茶,话语意味深长。
“上一次看到你身上的这些特质,还是在宋晴岚身上。”
……宋晴岚是去年刚拿了奖的金鹰女神,跟赵敏同一辈,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拿过两次最受欢迎女演员奖项的视后。
“不敢跟晴岚姐比。”戚瑶抿唇,没往下接。
赵敏也不急,气定神闲的,“反正我意思给你透到了啊,小花里我最看好你,什么时候想跳槽了,随时欢迎。”
后续她们都没有再提这件事,岔开话题聊天。
赵敏在圈内地位高,算是85花里最能打的,群像海报里永远是放大的C位,但人没有架子,有说有笑,聊得还算愉快。
隔壁氛围也还不错。
不同于戚瑶那间包厢,这个房间较大,雕花实木圆桌,围着坐了六个人,四男两女。
还没谈完事情,服务生有眼色地没有来打扰。
桌上摊开放着一式两份收购协议,黑色笔迹落下,流畅签完。
“那我就先走了。祝晶帆以后越来越顺利。”西装革履的男人神情疲惫,把收购协议收进包里,走到门口来和人握手。秘书紧跟着他。
“谢谢。”喻嘉树说,“有空再聚。”
男人忽然想起什么,“小李啊,你和喻总是同学是吧?你们好好叙叙旧吧,不用跟着我了。”
饭桌上另一个穿蓝色衬衫的男人欸了一声,“老板你路上小心啊。”
职业装的女性跟在男人身后,带着微笑转身。包厢门开了又关,恢复沉寂。
“一听说是和晶帆谈收购,我就想说不定能碰见你了,就上赶着让老板带我来了。”李寻早饿得不行,让服务员盛了一大碗饭。
“老板问我为什么,我说我跟你是同学,他问我,”李寻清了清嗓子,学得惟妙惟肖。
“真的假的同学啊?别人都是‘总’了,你怎么还在给我打工?”
大白嘿嘿直乐,“我比你们大个七八岁,不还是在给他打工。”
“不能比不能比,”李寻端起酒杯,“在学校的时候跟你参加同一个比赛,觉得差距好像也没有那么大。”
“后来出社会了才知道,你和我一起拿省奖的含金量都不一样。我是因为只有这个水平,你拿省奖是因为这个比赛最高只有省级。”
“陈年旧事了。”喻嘉树松懒往后椅背上一靠,不甚在意的模样,“不谈也罢。”
“行。”李寻喝完一杯酒,盯了他半晌,笑着感叹,“怎么感觉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变。”
“要怎么变?”
“头发少了啊,有啤酒肚了啊,结婚了啊,生孩子了啊。”李寻竖着手指举例,“假设能活一百岁,我们的人生进程也差不多过四分之一了,总觉得应该进入下一个更成熟的阶段了。”
“怎么活不是自己定义的么?”喻嘉树闲闲抬眼,“要是过得开心,一百岁都是同一个样子也未必不可以。”
李寻咂摸出点儿他的态度,笑了,“说得是。怪不得我老婆以前喜欢你呢。”
“咳咳……”大白被茶水呛到,神色莫测,“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寻乐了,“我们学校女生没喜欢过他才不正常。不是他就是另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瞄了一眼喻嘉树旁边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