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1 / 1)

[[第一百八十七章

饶是姜娴,也不禁一噎。  转念一想,纪贵人等于是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即使她父辈是高层管理,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也不可能将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事情都记在心中。放眼后宫中,能用身体不适把皇帝请过去的,除了皇后,就只有容贵妃和她了。  其余人等,只能得到一句“朕不是太医”的呵斥。  “昭儿晕倒了?”  见她不说话,谢彻只能自行猜测。  又见旁边的梁遇寅一脸欲言又止,谢彻便瞥他一眼,叫他有话直说。梁遇寅便将纪贵人为皇后茹素祈福,把自己折腾得晕了过去的事情道出:“太后娘娘夸奖了纪贵人孝心可嘉,送了一些补血的药材过去。”  梁遇寅没敢说,其实皇上也送了的。  他没说,谢彻自己想起来了。  近年他给后宫妃嫔送赏,一般只在过年过节,或者对方生辰的时候送上一份心意,更多是皇后或者太后要嘉赏某位妃嫔,他再添一分,以示恩宠。太后送药材,那他跟着送点,这种一句话的事儿,谢彻压根就没记着。  “她要为皇后祈福,那便随她去吧,原也碍不着娴儿,难不成有人要你跟着吃素?”  “倒也没有,就是怕皇上觉得臣妾不如她。”  谢彻对她的吃醋举动非常受用,抬手拧拧她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胡说八道,你是朕正儿八经的昭仪娘娘,岂是她可相比的?记着朕给你的封号,你对朕来说,便是天上的月宫仙娥,旁的女子,都是萤火之光。”  呵。  朕就说嘛,娴儿心里是有朕的。  姜娴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就听出皇上根本不吃祈福这一套。  皇上如果生在现代,怕是一位无神论者,君权天授是给百姓看的,皇上心里门儿清,封建迷信中只取对自己有用的。他觉得祈福对皇后根本无用,后宫妃嫔闲着没事也爱礼佛,想祈就祈了,如果娴儿为此消瘦受罪,他就要阻止了。  他并非对皇后无情,相反,这阵子他对楚家极为宽和容忍,要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日夜为皇后研发缓解孕期反应之法,这些都是皇上觉得对孕妇有实际作用的——改善心情,提高医术。  总之,不包括祈福。  “皇上惯会捡些好听的话来哄臣妾。”  “大胆,朕金口玉言,到你这成捡来的了。”  姜娴不仅没被一句大胆吓住,反而作起来:“再正儿八经也只是个昭仪娘娘,比不得贤妃姐姐,也比不了贵妃姐姐。”  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过了得些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装可怜的阶段,她之于皇上有宠有功也有子,大可恃宠而骄,给他制造点波澜,省得日子过着太平淡没劲。  梁遇寅觉得这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心大。  昭仪的位分前面,无论如何不让搭一句只是。  谢彻:“等皇后平安生产完,妃位给你留着,不必着急。”  梁遇寅心中了然。  再大的心,都是皇上养出来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梁遇寅觉得皇上这承诺很可以了。  然而,没有落到实处的升职,一律当作画饼处理。  姜娴侧了侧身不去看他,竟是不受用的样子:  “皇上这话说的,臣妾着急也没用。”  那语气,气恼又委屈。  谢彻低头去看她,看到美人儿眼尾嫣红,心都软了,想想她多辛苦,为了给皇后和他分忧,一直累着自己,平日又不忘照拂两位皇子,光酬以妃位都是委屈了她。于是他立刻吩咐下去,先把顾昭仪的份例待遇提上来,等同妃位,不日再晋。  姜娴一想,升职之前先加薪也行。  她见好就收,换了张笑脸儿给皇上。  皇上在碧华宫陪了她一会,便回去乾坤宫处理白天的政务了,枕秋替自家娘娘沏了一壶宁神的热茶。姜娴见自家大宫女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便道:“想问什么便问吧,我们多年主仆,还能因你失言治你的罪不成?”  误会和猜疑才是感情生变的主要原因。  被主子道破心事,枕秋一脸赧然:“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有奴婢过问主子的道理呢!只是看娘娘把想晋妃位之事提在嘴边,皇上一再许诺后娘娘态度大变,奴婢怕如此前倨后恭之态,惹皇上不喜。”  说罢,她跪了下来请罪。  姜娴将她扶起:“你待我的心如何,我能不懂吗?”  这时代的人受皇权思想影响,很难跳出原有的敬畏框架来思考人性,枕秋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忠仆,姜娴明白她急自己所急,便解释道:“我在膳房花银子,想换的恭敬的态度和美食,皇上亦是如此。圣上日理万机,我在他面前拿腔作态,让他去猜,反倒不美。我让皇上知道做什么能使我展颜,他想要我的笑脸,就得待我实实在在的好。”  “要的就是差别待遇,你对恩人和路人都一个态度,谁还要施恩给你?”  -----------------  到了太医院算出来的预产期,皇后却迟迟没有发动,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乌云之下,不敢高声欢笑。姜娴每回去建章宫,皇后都不下床了,她就在榻边向她报备。  说着,姜娴仿佛没头没脑地提起一句:  “上回长乐宫的事,谢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派人去长乐宫递的话,才让太后想起她的功劳来。  “都是你应得的,你我之间说这个就生分了,”许是身子不适,皇后比以往更容易伤怀,这时榻上垂着一道帘——上位者都讲究不愿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病态,姜娴只能看到她苍白纤瘦的手,手背上青筋凸出:“今日的账本……可都看完了?”  姜娴道是:“娘娘可是要休息了?”  “今儿本宫精神不错,想说些闲话。”  “皇上每日都要来,我在建章宫久待,怕碍了皇上的事。”  闻言,皇后竟笑了起来,反问:“难道皇上跟你回去碧华宫,本宫就会垂泪到天明?如果本宫只有这点肚量,太后就不会相中本宫了。皇上之于本宫,虽有夫妻情分,却不至于生妒。还是说,你不愿意陪陪本宫?”  无爱便不生妒。  两个人间清醒打工人隔帘而笑。  “娘娘这话说的,别说是陪娘娘说会子话,便是娘娘生产的时候要我作陪,我也舍命陪美人。”  姜娴这话虽是调侃,却有三分真心。  皇后待她,一直没话说的。  哪怕是利益的置换,有人能够不带着坑她的歹意,和她做敞亮的交易,光这点已很难能可贵。古代女子生娩如闯鬼门关,万一皇后出事,有她若在旁,她能跟系统兑换救急的药物。  “说胡话,进血房多冲撞,有事你也帮不上忙,再说了,本宫这胎怀相不好,要是有个万一……”  皇后话没说完,福锦就着急:“娘娘!”  古人说话多忌讳,怕被胎神听了去,更触霉头。  皇后却不介意,继续说:“纵与你无关,可在旁人眼中,就是你的罪责,太后也难免迁怒于你。如果本宫过不了这一坎,是本宫没福气,何必让你沾一身洗不净的污泥!你以后莫要说这种傻话了。”  皇后不知姜娴有的底牌,只当她待自己用心至诚。  结果姜娴听完更感动了。  上司好有担当,她很难不爱。  “有全天下的人为娘娘祈福,娘娘福气多得有盈余,这胎定会平安无事。”  语毕,姜娴忍不住做了个僭越的举动。  她伸手去握住了皇后娘娘露在帘外的那只纤弱的手:“有我坐镇,如果旁人生了歹心,也必被我当场拿下。”  姜娴性子冷,鲜与人有肢体接触。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只有握住她的手,才能给她一点信心,一点力量。  ----------------  皇后却不知道,姜娴是真想进产房陪她。  这事儿两人说了都不算,姜娴转头就去找了皇上,求他同意。谢彻先是想同意,接着又摇头:“可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生产,皇帝是必然在正殿坐镇的。  但产房里发生的事,他也无从得知,如果有个信得过,必要时刻又能拿主意的人在,必然有利于皇后。可随即,谢彻想到的是姜娴进去产房后,会成为皇后安危的第一责任人,便不想她趟这浑水。  “果然帝后同心,皇上所想的,和娘娘想的一样。”  姜娴笑道。  谢彻反应过来,知这必是娴儿自己的主意。  “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让你涉险了。”  “皇上难道不觉得臣妾有福气得很?上回担此重责,还是侍疾的时候,臣妾是有福之人,这回要去保佑皇后娘娘了。”  谢彻心里暗骂一句坏女人。  一旦姜娴有求于他,便是一声又一声的“臣妾”,笑得像一碗甜酒,甜得漾人,又醉到了他的心坎里,硬不起心肠来拒绝她的要求:“有福气也不是这么使的,倒让朕在外面担心两个人!”  “皇上~”  “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谢彻态度很坚决。  对于皇后的“病情”,他心里也惶恐得很,帝后是少年夫妻,燕赤王朝有一项规矩,皇帝登基后如未娶妻,宝玺就得放在宫殿里封存着,等皇后入住建章宫,他才能随意取用玉玺。谢彻倒是在登基前就已成家,只中途耽搁了两天,皇后才入住建章宫。  帝后一体,无关情爱。  更多是利益和责任,是命运共同体。  “如果皇后有个万一……”  谢彻闭了闭眼,按住她的手:“朕不能承受没了她,又要看到你承受流言蜚语和母后的震怒。”  结果天还没亮,皇帝的担忧就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