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来,日夜忏悔难安,自认已不配为佛家弟子,唯有以死赎罪业,求得解脱。
今晨,僧人的尸身和那封血书,已被送去了大理寺。
因有无绝暗中传信,常岁宁比大理寺更早知晓了此事。
先使荣王世子缄口,随后以维护姚翼官声为名,将此案全权交由了女帝心腹韩少卿处置。
再又伪造人证,且“人证”留书而死,再无对证可能。
现下,又借查失踪案之名,前来搜查冯敏下落……
相比此前昌氏所为,现如今这一切由圣意操控的动作,实如一张紧密的大网迅速收紧,不打算留给网中之物挣扎逃离的余地。
那困缚之感亦紧紧笼罩在常岁宁周身。
她站在前厅廊下,看着那些折返走来的官差,问喜儿:“还有几日至初一?”
喜儿虽不知女郎何故此问,也还是立即答:“回女郎,大后日便是初一了。”
大后日。
常岁宁在心中复述了一遍。
那些官差已至眼前。
“诸位可查到什么了?”常岁宁问。
“今日叨扰贵府了。”那无功而返的为首官差脸色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道:“但那冯家女郎身份特殊,是为应国公世子未来侧室,在找到人之前,我等还需留下几人暂时守在贵府外,还望理解。”
常岁宁:“诸位请便。”
看着那些官差们离去,喜儿心中不安至极:“女郎,他们这分明是要借故行监视之举……”
说是守着,却与监视软禁无异!
常岁宁:“监视只是其一。”
监视是真,想将冯敏这个证人搜出来带走也是真——纵常刃他们当夜行事未曾留下痕迹,但并不影响明后已断定冯敏在她手中。
能在常家找到冯敏自然最好,还可顺道给她罗织一个罪名,让她也无法脱身。
纵然找不到,也不会真的无功而返,经这些官差折腾罢这一遭,相信很快所有人都会听到,明家那个即将过门的侧室之所以失踪,是与常家有关这一传言。
在外人眼中,此事乍看或与她阿兄之事并无关连,但有此“前因”在,若她“不知死活”坚持要带冯敏前去官衙指认明谨,那么,官衙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此解释为,是她挟持了冯敏在先,胁迫冯敏栽赃明谨——
所以,官差此行大张旗鼓前来搜查,便等同彻底毁去了冯敏这个证人在她手中的用处,到时纵无需官衙反驳,坊间众人甚至也不会相信冯敏的证词。
天子手段,总是更周全,更彻底,更擅长从根本上断绝威胁,且懂得平息减少民间“非议”出现。
换而言之,此行之后,冯敏在常岁宁手中便没有任何价值了。
常岁宁自廊下而出。
在她这里没有,但在别人那里,还可以有。
天际边,冷风撕扯着乌云,二者角力间,有雨珠砸落。
雨势来得很急,长街之上行人脚步匆乱。
两辆马车迎面相遇,其中一辆赶得尤为快,另一辆的车夫见状连忙躲避,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对方的横冲直撞,一侧车身被刮撞到,车马险些翻倒。
车内的小少年磕破了额头,怒然掀开车帘。
双方车夫随从已经争执起来。
对面车里也走来一人,神态却是悠悠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