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外面那位年轻大人是什么人,怎么老师见了他那么客气。
其中一名年轻人,家中便是做太医的,回答:“那是陆大人,工部四司之一的主官,虞部郎中,正五品,你说老师要不要客气。”
“那他和这女大夫是……什么关系?”
这人问的话里带了些挪谕的味道,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又有人说:“怎么可能,若是那样,直接接进门不好,送来学什么医?”
这一说,大家都沉默了,确实如此,男人行医,是为营生,女人行医又不能光宗耀祖,费这心做什么?
但不管怎样,人们虽议
论,却都知道施菀有背景,没事压根不往她身边凑,哪怕是碰巧撞到一起,也是客客气气,倒让施菀舒心不少,可以专心听课学医。
连着几天,施菀下学时还真在门口看到了陆璘的马车,不想在国子监门口拉扯得难看,她只好乖乖上了马车。
好不容易到第三日,她出来时并没见到陆璘,心下一喜,便不再管他,径自往陆府走去。
国子监与陆府并不远,行过半条街,拐弯进另一条巷子,走到巷子尽头,却突然见了个轿子,看样子还是个官轿,她马上避到了路边。
京城内贵人多得是,她本不觉得自己会被人留意,谁知那轿子却在她面前停下来,一道声音传至耳边:“这不是……陆子微大人家的小娘子吗?”
这声音犹如从遥远的前世传来,施菀猛然一怔,缓缓抬起头来,看见自轿中下来的人,脸色瞬间煞白。
是他……
那个韦大人……传说中……国舅的公子……
他看着她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从惊魂中回过神,立刻往前走,那韦大人却快速往前跨了两步,一把抓住她手腕:“跑什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样你了呢!”
“你放……”施菀在惊惧中喘着气,几乎使尽全身力气才道:“你放手……”
一边说着,一边要挣开他,可他手劲远比她大,掐着她手腕,让她根本挣不开。
“你不是和陆子微和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说起来我们倒有缘,这么大的京城,竟然还碰上了。”韦大人笑道,扔是拽着她不放。
“你……你……”
施菀不知该怎么办,急得泪都要流出来,之前那条街热闹,偏偏这条街僻静,此时无人。
可是……以这人的个性,就算有人也没用吧。
时隔六年,她以为一切都已过去,却没想到竟还能碰到他,噩梦般的记忆将她笼罩,让她喘不过气来。
“过去几年了?瞧你这模样,好像还更好看了,以前……”
“韦超,放手!”一声暴喝传来,疾驰的马车猛然刹车,陆璘自车上跳下,急冲至两人面前,一手拉了施菀,随后狠狠一脚,高踢至韦超胸口,让他猝不及防,身体失衡,倒退几步后重重坐在地上。
之前在旁边看着的韦家下人连忙到他身旁,将他往起拉。
韦超怒道:“陆璘,你做什么!”
陆璘咬牙厉声道:“我倒要问你做什么?”
“你……”韦超急忙辩驳道:“你们不是和离了吗,我和她说几句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和她和离这是我们的事,但你若想动她,先问过我。”陆璘死死盯着他,冷声道。
看得出他怒到极致,韦超被踢了一脚,心头不服,但此时慑于他威势,一时不敢还手,只不服气地瞪着他。
陆璘道:“若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说完,拉了施菀乘上马车,往陆府而去。
韦超看着远去
的马车,骂身边人道:“废物!”
马车内,施菀靠在角落里坐着,将身体缩成一团,只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人似乎还在颤抖。
陆璘看她被韦超抓的手腕已然红了,不由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他连忙道:“没事了,是我不好,今日有事出去,回衙署晚了,之前也没交待他们先去接你。”
施菀没回话。
他继续安慰她道:“那个人,是太后娘娘的弟弟,韦国舅的儿子,是个无法无天的好色之徒,成日眠花宿柳,也四处欺压良家女子,但因为有人维护,所以一直无事。从明日起,我单独派人在国子监门口侯着你,我若来了,你便跟着我,我若没来,由他们送你回去,今日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你别怕。”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她抬起头来,含着泪的眼看看他的手,又看向他。
这一次,他终究是出现了……
曾经,在德春宫那条漫长的、不见一个人的小路上;曾经,在清雪庵的凄冷无人的夜里,她多希望他能出现,像天神一样,作为她的丈夫维护着她,让她不要怕……
可是,他一直不曾出现,他的心里只有他的老师,他的卿若,他所在意的一切,独独没有她。
她好后悔来京城,陆夫人病重和她有什么关系,什么岐黄班为什么一定要进去,她又不要做太医。
明明已经忘掉这一切,明明和他再没有关系……
她从他掌中抽出手去,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泪水一行行往下淌。
其中意思分明是,不想看他,不想理他,不想接受他要保护她的怀抱。
陆璘的手悬在半空,怔怔看着她,心里既心疼,又泛起一丝疑惑。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能感觉到她此时的无助与惊魂未定,可她却如此抗拒他、排斥他,为什么?
似乎她在说,他此时对她的关心,她并不需要。
“菀菀……”他再次试图去抱她,她却慌忙将他掀开,带着泣音颤声道:“求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