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求情(2 / 2)

宫阙有时晴 六喑 20 字 2022-12-25

之前她虽然被同样捆在驴圈里折磨,却并不担心自己的丫鬟,因为她知道沈时晴不是那等狠毒之人,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天,却突然又要算账了,竟然还是“杀无赦”?!

赵肃睿才不同她客气,对于崔锦娘这种小人不过是以权势引之,以财帛诱之,以威势慑之,先教会了她什么是怕,也就算是拿捏了一半了。

“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丫鬟杖毙。”

负责行刑的是从前宁安伯府里的婆子,可以说个个都是靠心狠手辣能办事儿才得了来庄子上的差事,现在对付这种小丫鬟自然不会手软,一听“少夫人”下令,一个穿着赭石色斜襟袄的婆子往手里啐了口唾沫抡起棒子就打了上去。

就算嘴里塞着东西,在场众人也都听到了丫鬟的一声惨嚎,可见这一下是真的打得极重。

此刻的院子里除了崔锦娘和一众丫鬟婆子,还有安年年她们三个谢凤安的妾室,赵肃睿招呼她们来只说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又哪里想过是这个局面?

柳甜杏捂着脸不敢看,夏荷也微微侧开了头,剩下安年年,她看向了崔锦娘。

婆子抡着棒子的力气是一次比一次大,丫鬟嘴里的帕子都沁了血出来,崔锦娘的脸色已经彻底惨白了下来。

旁人都已经不忍再看,“沈时晴”却还是神情怡然,甚至有闲心吃点心,让崔锦娘看出了从前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冷漠。

她是真的要杀人的!

沈时晴!她是真的要杀人的!

终于,崔锦娘跪在了地上:“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被伯府的富贵迷了心!从前到如今都是我对不起你!少夫人!沈、沈妹妹!不……沈娘子,沈娘子你想让我干什么只管吩咐,我求求你了,放了叠翠了吧!她只是个听了我的话的傻姑娘,真的没有要害人的心!”

脸上还痛着,崔锦娘的心也疼。

叠翠是她第一次到宁安伯府见识了高门排场之后从沈时晴接济她的钱里硬挤出来去买的丫鬟。

刚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十二岁,像个破壳破早了的小鸡崽子,只花了她二两三钱的银子,可是叠翠忠心,看她干什么就跟着干,唯独吃饭的时候不敢动,只敢蹲在桌子底下吃她的剩饭粒子,这个丫头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饭养大的,就算一开始只为了争口气可她也养了五六年了。

男人对她不过一年就厌了,两尺长的孩子除了吃饭睡觉又懂得了什么?跟她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亲爹都想把她卖了去抵掉赌账……只有叠翠,只有这个傻丫头跟着她、陪着她,做什么都陪着她。

“是我教坏了她!沈娘子,你打我吧!我是罪魁祸首!你别打她!她坏一分我比她坏十倍!背弃了你的人是我!陷害垂云的人也是我!害得阿洛差点断了腿的还是我!”

赵肃睿无动于衷,崔锦娘现在能依靠的也就是那个孩子和这个丫鬟了,要是她到此时对丫鬟的死无动于衷,他反倒会觉得此人难用。

所谓驭人之术也不过是养狗给肉,养狼拿刀,真要养狼,手里的刀够利,狼能带回来的猎物也得够多才行。

突然,又有一个人跪在了地上,不光跪着,还一路蹭到了赵肃睿的面前:

“少夫人,我想了想,崔姐姐给我们下的药也毒不死我们呀,不过就是拉了几天肚子,不、不至于死吧?”

看着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柳甜杏,赵肃睿皱了下眉头:“给你们讨公道呢你来装什么好人?”

“我没装啊。”

现在的少夫人虽然比从前吓人,柳甜杏觉得自己和少夫人还是有点“吃饭交情”的,她笑了笑,甜着嗓子说:“崔姐姐眼里的点心渣渣就这么点儿,叠翠眼里的点心渣渣就是崔姐姐,少夫人您这么厉害,一定有法子给她们更多的点心渣渣,让她们将功补过呀。”

一看见柳甜杏跪下了,安年年也连忙跪下,只剩下夏荷还记恨着崔锦娘多次想利用自己,她不肯为了崔锦娘跪,却也低了头。

几个婆子都是机灵的,一见有人求情就停了手,赵肃睿再看看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崔锦娘,摆了下手。

“既然苦主都不追究,你们两人的两条命先记下。”

崔锦娘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沈时晴”又松了口,这时她突然明白了图南告诫自己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连忙重重地磕了个头:

“沈娘子,我从前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坏,做下了无数错事,以后您但有吩咐,我必竭尽所能。”

用手撑着脸颊,赵肃睿从面前这些女人的脸上一个个地看过去。

柳甜杏、安年年、夏荷、阿池、图南、培风、崔锦娘……还有已经放下了棒子老实站着的婆子。

半晌,他用鼻子“嗯”了一声。

算是应了。

“我要在燕京城里安插人手,崔锦娘,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五天时间,第一,你要在燕京城里把根儿扎下去,第二,你要知道鼓楼大街上人们说的最多的十条消息,第三,你要把石榴巷沈家旧宅里现在住了多少人、都是什么人,每天干些什么都打探清楚。你能做到,你从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把你当得力之人用着,以后也会找机会救回你的孩子,你做不到,我就把你和这个小丫鬟一并扔驴圈里由得你们自生自灭。”

“是!奴婢知道!奴婢一定照办!”听着崔锦娘的磕头声,赵肃睿却并不觉得开心。

明明并不把沈三废说的话放在心上,可刚刚这些女人替那个丫鬟求情的时候,他又无端端地想起了昨夜自己用心听到的话。

“……请问陛下,偌大大雍,女人无书可读无财可守,身家性命全要依附于夫家父家,在族谱上连名字都不能有,连人丁都不能算,岂不是生来就被人当了废物?”

这些女人,她们,生来废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