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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放着舒舒服服的马车不坐,还徒步走,哭两声不就得了,我家孩子哭的时候,我连抱都不抱一下,都是我婆娘自己哄,麻麻烦烦……”

年长的老师傅放下看光景的帘布,照着几个镖师脑袋,挨个一记爆栗,“自个儿待孩子不上心,不知道廉耻羞愧,反倒嫌弃人家拿娃娃太要紧……这小谢大人贵为一州知府,架子端得都没有你们大!”

年轻镖师挨了训斥,也不敢再出声揶揄了,只透过帘布的缝隙,悄没声地瞧谢见君哄孩子。

走出约有百米,许是感受到自家阿爹给足的踏实感,谢瑭缓缓止了哭意,沾染着泪珠的羽睫微微翕动,眨眼间就睡了过去。

云胡忙不迭上手将打酣睡的大福接过来,走这一段路可真够辛苦的,他看着谢见君额前都见了细汗。

“晚些咱们去到城镇上,找手艺人买些小玩意儿,往后还有近俩个月的车程呢,可得把这小兔崽子哄住了。”怀里一空,谢见君腾出手来抹了把汗,压低声音道。

大福幼时晚上常闹觉,那会儿云胡刚出月子,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他每每都是抱着在门外遛弯,遛到睡熟,再抱回屋里,连放下时都得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稍稍一个重手,这一晚上的辛苦就白费了。

最多一回,他和云胡二人换着,在院子里转悠到子时过半才歇下,一早起来上朝时,整个人困乏得头昏脑涨,险些栽倒在马车旁。

“满崽方才过来说要去买画本,给大福讲故事呢。”云胡将谢瑭安放在马车上,回身轻笑道。

“也好,只要他不闹性子,便是要骑大马,我也愿意。”谢见君双手举高,作求饶状,惹来云胡捂嘴偷笑。

余下的日子,一行人齐上阵,偶时,谢见君便将满崽的马儿征用过来,带谢瑭策马林间,兜上几圈,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林中回荡,治愈着赶路之人心中的烦躁。

后面途径小城镇,他也会跟镖师协商,歇上一日再走,这总坐在马车里,身子骨都绷得僵硬了,许褚年事已高,更是受不得这样的舟车劳顿。

但因着离赴任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敢作过多的耽搁,在城里转转,放松放松筋骨,就得赶紧奔赴下一处驿站。

这一走,晃晃悠悠地看到甘州界碑时,已经十月下旬。

天儿逐渐冷了下来,大福也由出京时的对襟短衫,换上了圆领长袍,他本就生得灵动,额前一抹红绳,更衬得人秀气,任谁见了,都忍不住逗弄逗弄,一路过来,有这小崽子在,可闹出不少欢声笑语。

只是进了甘州,大家脸上的笑意都淡了。

早听闻甘州灾祸频发,但当诸人眼见着干裂的土地和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农户,才清楚地明白,呈现在奏章上轻飘飘的“大旱”二字,到底给这个地方,带来了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大人,这哪里是人间呐!”李大河看过五六岁的孩子,宽大的衣裳下瘦骨嶙峋的身子,想起自己当初遭了灾的故土,和早夭的儿子,一时心疼地红了眼。

谢见君亦是将次惨状看在眼里,他难得沉默了,好半天才压下了心头的复杂情绪,“大河叔,您去知会后面的几辆车,让他们加快脚程,咱们先入城,入城之后再说。”

穿过石碑,到入甘州府城,马车又走了小半日。

大伙儿一路看过来,这心里头都沉甸甸的,见着前来城门口相迎的同知和底下三位县令,都没得什么好脸色。

百姓遭此劫难,除去天灾,便是人祸,天灾固然不可抗力,但为官者不能坐视不管,放任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